三人去雅會的事就這麼定下來了。顧妙真送何七出門時,何七拉住她低聲問道:“真妹妹,你外祖父家可與那李副憲有甚麼關系麼?”李通政與李副憲都姓李,何七想着或是親戚,興許能從顧妙真這兒打聽些李承之的底細。
顧妙真親見了那日的事,也明白何七的意思,卻是搖頭,道:“隻是同姓的本家罷了,我外祖父祖籍在淮安,而李副憲似乎是登州人。便真有什麼關系,那也是出了五服的遠親了。”
何七點頭。顧妙真這裡打聽不着,隻得另想法子。這是京城,李承之想打聽何明鏡容易,何明鏡像要摸清李承之的底,卻難了。何七不願叫何明鏡落了下風。
一路想着這事回到了住處,何七卻發現似乎又有客來了,遠遠便聽到明間裡頭有生人的說話聲,像是個年輕男子。何七快步走了過去,還隻看到一個綠衫背影,裡頭的人就先瞧見他了。
老太太對何七招手道:“珮哥兒回來了,快來,見見這位魏銘哥哥。”
何七應聲上前,那綠衣青年也轉過身來,對着何七笑,帶着幾分書生氣。兩人互見了個禮,老太太便介紹到:“當年你魏家哥哥的父親魏軒剛進戶部時,你外祖父便十分欣賞那孩子,我也見過,确實是個有才氣有德行的好孩子,隻可惜天妒英才,去得早,還留下一嗷嗷待哺的幼子,就是銘哥兒。你外祖父本想看護着銘哥兒長大,隻可惜……也是對不住你啊。”老太太想起盧家後來的光景,也隻能搖頭歎息。
魏銘忙道:“老夫人切莫這麼說,若不是盧侍郎為我開蒙,引我入門讀書,又給留了我這些年讀書的束脩,我也不能從平陽老家來京城。這些年,我一直記着盧侍郎的恩情,是以一到京城,頭一樁事便是來拜謝您。”
聽到還有人惦念着亡夫,老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盧氏也跟着擦了擦眼淚。
老太太贊歎道:“銘哥兒,你是個念舊情的好孩子,讀書也争氣。從平陽老家考進國子監,這其中的苦,怕是常人吃不消的。”
聽到這兒,何七忍不住多瞧了魏銘兩眼。這國子監可不比玉淵詩社,能托關系弄張帖子進去。進國子監,是要實打實本事的。每年各府州縣學推舉一名生員,進京考選,考中了方能進國子監讀書。魏銘早年沒了爹,竟能過這層層考選,看來是真有能耐。
老太太和盧氏又拉着魏銘問了些他這些年的事。眼看快到晌午,便留他吃飯,等盧文雲散朝回來見一面。可魏銘說未時前得趕回國子監,等下回旬休再來拜見。老太太隻得拉着囑咐幾句,這才放他走了。
待魏銘走了,盧氏便趕緊喚了在屋裡頭的何明鏡出來,道:“鏡姐兒,今日你透着槅子看了這魏公子,覺着他人如何?”何七一聽,便明白盧氏打的什麼主意——這是看中魏銘做自己女婿了。
何明鏡卻隻是淡淡道:“今日瞧着,倒像個正派人。不過就聽他說了幾句話,究竟如何,也難說。”
“那李千總你又見過幾面了?你莫不是被他迷了心竅了?”盧氏有些着急,在她看來,這魏銘才是何明鏡的良配。一來盧家對魏家也算是知根知底,這魏銘家中隻一個寡母,沒什麼其他亂七八糟的親戚,何明鏡嫁進去,隻消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不必操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的心,娘家也能說上話。二來,魏銘是個會讀書,有前途的,能進國子監,再不濟,最後也能領個差事幹。
“這魏公子,娘不也隻見過一面麼?李千總不好,他如何就千好萬好了?”何明鏡的語氣透着幾分不悅。
盧氏重重歎了一口氣,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你與那魏公子先認識認識,不好嗎?”
何明鏡垂眼不語。何七趕緊道:“母親,成婚是終身大事,還是叫二姐選個合她心意的罷。今日二姐見了魏公子,或許是沒有眼緣呢。京城裡的兒郎這麼多,何愁找不到另一個魏公子。”
倒不是何七替何明鏡說話,隻是她覺着那李承之不好,魏銘就未必好了。不是何七有偏見,隻是方才聽老太太說,這魏銘從小就沒了父親,與母親相依為命,或許并非像表面上看着那麼純良。他費勁考來京城,應當與許多學子一樣,想找個能夠托舉他的嶽家。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何七前世就見過不少這樣的人。就算他最後真娶了像何明鏡這般家世于他無甚助力的女子,成婚後也未必就會老實。
老太太最後出來說話,道:“我瞧着這二人都是不錯,左右鏡姐兒會在京城,都見見,同他們出去走走,也是無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