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枵衛是禁軍九衛之一。江天是玄枵衛出身的,雖已是禁軍統領,但玄枵衛仍是他最熟悉的。
“帶玄枵衛一起?”江天愣住,玄枵衛一千人,這是皇帝出行護駕的規模。
“随你怎麼安排,”顧朔道:“他每日會在太學和宮内往返,保障他安全,但又不能引人注意。”
“明保護還是暗地保護?”江天問。
“暗。”
“微臣遵旨。”
蘇景同收拾好自己的房間,嚴格來說沒什麼好收拾的,他隻有兩套太監服,其他私人物品一概沒有,他把兩套太監服疊好放在床腳,再把床鋪一鋪,枕頭放好,就算收拾好了。
房門悄無聲息打開,一道人影站在蘇景同身後。
“公子。”他的聲音清冷,壓抑着憤怒。
蘇景同沒有回頭,對來人能進入守衛森嚴的廣明宮毫不驚訝,“來了。”
來人看清楚房間構造,眼睛紅了,錘牆,咬牙道:“他怎敢如此折辱公子!”
“這算什麼折辱?”蘇景同問:“人找到了嗎?”
“有線索了,在益州出現了,甲隊已經動身去益州了。”
“嗯,繼續查。”蘇景同說:“接下來三個月内,你不要靠近廣明宮和我。”
“為什麼?”那人道:“我不在公子身邊,誰保護公子?”
“應當是江天過來,”蘇景同回頭瞧他:“你能躲過江天的眼睛?”
“……”那人憋屈道:“我這就回去苦練武藝。”
蘇景同笑笑,“最近宮裡要裁減宮人,奢靡浪費是一方面,宮裡被探子穿成篩子是另一方面,現在潘啟主管此事,要把探子篩出去。”蘇景同塞給他一張紙條,“這上面是西南王在宮裡的探子,你找機會透給潘啟。”
“是。”
“回去吧,藏好你的身份。你别被江天的活潑莽撞不識眼色影響,誤以為他輕浮不穩重。”蘇景同定定地看着他,“江天草根出身,能在這個年紀坐穩禁軍統領的位置,靠的可不光是武功。他膽大心細,認定我居心不良,知道我在宮中,必會排查我的接應。”
“是。”
夜裡,顧朔不出潘啟所料來了——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低等太監服是纻麻布做的,攝政王的奢靡還在周文帝之上,蘇景同穿習慣绫羅綢緞,未必能接受纻麻布。
顧朔倒是習以為常。
顧朔自認并非嬌氣的人,但他剛穿苎麻布時,實在穿不習慣,人一旦習慣了絲綢的衣裳,麻衣的粗粝觸感很容易磨出血點。他不敢聲張,隻以為是自己的問題,怕人嫌他身嬌肉貴,硬是穿了大半個月,麻衣把他身上磨了個遍,才算習慣了麻衣。
後來軍營來了軍師姜時修。姜時修是小門小戶出身,父親看管書庫,從小得以閱書無數。
姜時修才穿麻衣時,不到一天,全身上下都磨紅了。
顧朔這才知道不是他的問題,是衣服的問題——小門小戶的姜時修都受不了,可見和人無關。
但穿習慣以後,苎麻布就隻是蔽體的衣裳,就算特意去感受,也很難想起苎麻布曾經磨人。
穿了三年,顧朔早忘了苎麻布磨人的事。
蘇景同嬌氣,但能忍。
顧朔猜測他應當也磨紅了皮膚,隻是不肯聲張,于是帶着藥過來看情況。
蘇景同的房間漆黑一片,顧朔提着燈進來,蘇景同還未睡,盤腿坐在“床”上,透過小小的窗戶望月光。
“陛下?”蘇景同下床。
顧朔将燈放在“床”上,“穿了一天?”
蘇景同低頭瞧自己的太監服,整整齊齊,沒有不得體的地方,“對。”
顧朔拉過蘇景同,掀開他袖子,表情微不可察地僵硬了。
“怎麼了?”蘇景同問。
蘇景同手臂上白皙如常,沒有一點纻麻布磨出的痕迹——他竟然穿過很長時間的纻麻布衣。
“沒事,”顧朔不動聲色道:“看看你手腕。完全好了。”
蘇景同晃晃手腕,“皮外傷而已,好好養了一個月,早好了。”
“嗯。”顧朔又随意說了幾句,叫蘇景同早些睡,從蘇景同房裡出來。
蘇景同靜靜等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掀開袖子,仔細看自己手臂,他養傷期間顧朔一天來兩回,确定完全好了才下旨要他做太監,沒道理今晚跑過來看手腕,顧朔進來的第一句話,“穿了一天”,這是什麼意思?
太監服,穿一天?
太監服……
手臂……
蘇景同臉色微變:太監服是纻麻布,養尊處優的攝政王世子,怎麼會穿過苎麻布,第一次穿苎麻布,身上理應有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