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甯輕輕笑笑,這才開始吃盛鴻買的土豆片夾馍。
——工作做的很好的人,連受到普通稱贊時的笑容,都像是拿到最美打工人時的矜持和理智。
“我隻是在想,我抓過很多普通人,隻是因為一時沖動,選擇極端方式。”盛鴻拿出一瓶水遞給蔣甯,剩下的食物放進袋子裡準備提上山:“很多很多的打工人對自己的工作談不上喜歡,但至少根據自己的努力,可以拿下就行。但現在很多的職位,是母嬰繼承,是血液繼承,是□□繼承。也就是母子,或親近關系,或性關系。單位裡的活其實誰做都可以,這份工資也确實給誰都行,但是簡單的崗位,永遠是在那些特權手裡。”
“可是我們都過來了不是麼。”蔣甯半天才吃了一半:“我上學的時候一天睡覺從來沒有超過6個小時,所有的時間不是圖書館就是宿舍,在我上學期間,我甚至都不知道什麼是抖音什麼是外賣,很多奶茶品牌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開始流行在我上班的時候已經消失。我的目标隻有一個,就是成為醫生,不是有個工作養活自己而已。就算偶爾被周遭環境動搖産生懷疑,我也要複習三章再動搖。所有的困難,隻是我成功路上的通關密碼。”
盛鴻聽到這種突破天際的強者發言,愣了半天,詞窮感慨:“你這是準備好去諾貝爾醫學獎領獎了麼。”
“那你呢?”
盛鴻沉默幾秒,望着蔣甯面無表情:“我就是很好奇,傷害别人的人怎麼有臉活下去的,能活到什麼地步。”
說完,盛鴻又加了一句:“真的,我想親眼看看。”
蔣甯吃完最後一口,擦完嘴後将垃圾揉成一團塞進口袋。聽到盛鴻的工作原因微微蹙眉:“你這一天五百句話那句話是真的,咱們現在,親眼去看看。”
爬山的道路崎岖,陰的地方,真的有種今年沒有人氣的陰森,陽的地方,光亮也是含着狠意。
走到道觀裡面,整個院落隻有一間正殿,兩側關着的房間,一條小道通往後院。
“有人嗎?”
無人回應。
盛鴻和蔣甯對視一眼,彼此一起沿着正殿兩側朝後院走去。
後院青石闆路面向懸崖邊蔓延,直到在一個瞭望亭止住。
一個道姑穿着松松垮垮的道袍,頭發挽着麻花辮盤在頭頂,蹲在地上用力的錯洗衣服。
望着對方纖弱的身影,盛鴻喉結滾動:“陳晶!”
正在洗衣服的道姑身影停滞,本能的癱坐在地上。
整個世界像是停了下來。
又好像被按下快捷鍵。
明明過了幾秒鐘,盛鴻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
他走上前蹲下身望着身邊的陳晶,壓低聲音:“需要幫忙嗎?”
“——你們是誰?!”從大殿忽然跑來一個拿着擀面杖的老年道姑,舉着擀面杖對着盛鴻和蔣甯用顫抖的方言:“我要報警了!”
蒼老的面容和被洗到掉色的衣服,甚至連漏在外面的腳脖子,襪子都不是一對的。
大概是原先住的道姑。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需要帶陳晶協助回去調查。”盛鴻攙扶起陳晶,望着面對自己緊張的道姑溫柔解釋:“對了,我們還帶來了物資,感謝您這麼久對陳晶的照顧。”
聽到盛鴻的話,陳晶愣了一下,眼勾勾的盯着盛鴻幾次想要說什麼,半晌沒有說話。
老年道姑像是沒有聽懂似的,咬咬牙,一把擀面杖朝着盛鴻腦袋直接沖過來:“不行,我不同意!”
盛鴻随意轉身躲過擀面杖,無奈的眯起眼睛,半晌歎了口氣,哄孩子似的:“我們找陳晶有事呢,您這是有什麼心事嗎?”
“她走了,誰給我暖床!”
盛鴻和蔣甯和陳晶彼此對視一眼——
現在?
即将四月的春末夏初?
暖床?
陳晶低下頭不再看衆人。
盛鴻這才看到,陳晶洗的衣服全是道袍和一些看不出原來顔色的舊衣。
原以為陳晶在這裡至少也是由人陪伴,沒想到竟然是再次陷入狼窩。
“行了奶奶,”盛鴻無奈的解釋:“這姑娘是兇手案嫌疑人,您别逮住一個廉價勞動力當日本人使勁薅,要是把人家惹急了,兔子還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