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坤出生的時候，是父母關系最好的時候。”

“父親是學校的老師，母親是村裡的出了名的村花。”

“平日父親早上推着二八自行車離開村子去學校為孩子們上課，晚上六七點騎着車子回家。父親離開家門的時候正是村子裡一天最熱鬧的時候，上班的村民穿着的确良質地的襯衣和聚酯纖維的長褲踩着自己做的黑布鞋同時推着自行車離開家門，前往鎮上去上班。而留守的老人和婦孺，則在家裡操持家務。”

“村子就像是一條盤踞的睡龍，抖了抖眼皮又重新開始昏睡。”

“常坤偶爾會跟着父親一起去上班，懵懵懂懂的坐在自行車的後座，跟在父親身後，聽着父親和同事的聊天。在父親講課的時候，常坤就在學校教學樓圍城的院子裡拿粉筆在地上學寫字，有的時候在講課的間隙，父親透過教師大門望着院子裡陽光下穿着背心玩耍的常坤，小小的孩子黃色的汗毛在陽光的照耀下健康的像一顆毛絨絨的桃子，不由的惡作劇的拿快用完的粉筆頭砸他的腦袋，故意逗他——也算一種獨屬于自己的和父親的生活記憶。”

“秋天的國道上，金黃色的桦樹粗狂向天空蔓延，直到交錯将天空遮擋，遠處的天空呈倒三角的形狀。常坤呼吸着父親身上衣服和汗水黏在一起的味道，貼着父親背上沁過汗水涼涼的觸感，抱緊了父親。”

“後來因為父親要帶畢業班的學生，早上走的更早，晚上回來的更晚。”

“也就是說，一天的時間裡母親幾乎是獨自帶着四個孩子在家。常坤平日可以自給自足，剩下三個孩子，一個8歲，一個5歲，還有一個3歲，正是淘的時候。母親并不算勤快，也不喜歡呆在家裡。年輕的她對外界的一起深感好奇。常常是早晨睡到自然醒之後，為全家人将饅頭放進鍋裡熱着，揣上瓜子去鄰居家裡聊天，好奇村子裡誰又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聊了差不多，又回到家裡看孩子們醒了沒，為孩子們洗漱之後，又站在門口好奇村裡誰家人出門了回來了。等到孩子們都醒了，這才回家炒菜。這一套流程下來，也到了中午十二點。中午吃完飯睡了午覺，下午三點又開始同樣的流程準備晚飯。”

“那個時候最時髦的事，就是騎着自行車或者村裡姐妹誰家開車一起去城裡逛街。但是父親常年加班，母親就隻能一直呆在村子裡。”

“就這樣，在網絡尚不發達的村子裡，母親也感受到了一種窒息。”

“孩子對母親周圍的人有一種天生的敵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常坤發現家裡經常會有一位叔叔，趁着父親不在家的時候，推着比父親更加嶄新好看的自行車來到家裡，和母親一起吃飯。剛開始的時候可以玩對方的車，他會開心歡迎。經常是他在村子裡騎車轉了一圈又一圈，回來之後叔叔和媽媽在院子裡說着話，母親為叔叔縫補衣服。兩個人說這話，母親臉上洋溢着一種活力與嬌蠻。時間越久，叔叔留在家裡的時間越久。”

“直到有一次，我騎着叔叔的自行車在村子裡轉了好幾個圈，回到家的時候，叔叔和媽媽并沒有在院子裡。我以為是我貪玩導緻叔叔先走了，于是在院子裡喊了好幾聲叔叔，才看到他從我父母的房間裡出來。”

“我有點不舒服。”

“晚上回來的時候，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父親。”

“父親不以為然，隻是詢問母親情況。”

“母親生氣的将裝馍的藤簍摔在桌面上，低下腦袋擋住燈光，陰狠的瞪着常坤。就那麼一秒，恢複了常态，說隻是為了貼補家用，并嗔怒責怪父親已經很久沒有在家裡好好休息過。”

“之後母親建議父親将常坤送去寄宿學校方便學習。而叔叔來的更勤，對母親的行為也更加随意，經常幹脆留在家裡吃飯睡覺。常坤的其他弟弟妹妹根本不了解，将叔叔當作親戚一般信任和招待。”

“直到有一次，常坤放學回到家，看到叔叔坐在院子裡吃飯，母親則頭發淩亂衣服淩亂的坐在院子，表情殷勤的為對方夾菜。”

“常坤坐下來吃飯時，母親謊稱要加菜回到廚房，叔叔也跟着端碗進去。聽着母親不斷催促叔叔什麼時候走，而叔叔說有家呢，母親煩躁的在廚房裡剁着菜，小聲咕哝着，常坤隻聽到了一句幹脆藥死算了。”

“沒有明言說明指的是誰，但是常坤心裡知道，說的是自己的父親。”

“後來果然過了一段時間，常坤的父親因為生病去世。母親火速另嫁，自己和弟妹成為了孤兒。”

聽到盛鴻講完常坤的故事，蔣甯長長的歎了口氣：“這世上怎麼會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

盛鴻沉默着，跟着點頭表示附和：“剛好你在，我想你做個心理準備，距離常坤父親去世已經十八年，當時流行的是土葬，我們很有可能需要開棺驗骨。”

蔣甯點點頭，擡起手覆在盛鴻開車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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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隊員休假尚未到崗，回到辦公室盛鴻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的翻看手機——

兩杯%的美式擺在桌上，蔣甯拉來椅子坐在盛鴻身邊：“我找了一些泥河村的資料，要不下午開完會我們過去一趟？”

大數據就是，隻要看一個視頻，同類視頻會不斷的推送。

盛鴻腦袋越湊越近，蔣甯習慣的摟着盛鴻，手臂當作手機支架。

翻看到之前點過贊的男模跳舞視頻，蔣甯眼角突了一下，立刻劃走。

盛鴻靠在蔣甯懷中，沒有反應。

直到第二次劃到男模跳舞，蔣甯本能再次劃走——

“等一等，”懷中的盛鴻忽然動了動，坐直身體雙眼湊近蔣甯手機屏幕：“這個賬号，已經出現兩次了。”

蔣甯下意識口幹舌燥：“哎，我根本就不喜歡看，就是現在這些孩子為了流量，抖+是不停的買。”

“是嗎？”盛鴻身體坐的更直，伸手準備搶過蔣甯的手機：“我學習一下，這舞怎麼跳來着？”

“你要為了我學嗎？”聽到盛鴻有了學習想法，蔣甯忙不疊發給幾個：“這個挺好，還有這個人扭的也挺好。你别說，還真别說，為了我們之間的幸福，學習意識也确實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