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水跟他四目相對,忽然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辛三怕癢,連連後退,直被逼到米缸邊上,沒路走了。
陳水說:“給我。”
辛三把鍋鏟舉高,得意地說:“不。”
陳水壓過來,辛三撐着米缸邊緣,身子努力往後傾,陳水直直地盯住他,越靠越近——
“欸——”辛三失去平衡,人往後倒。
陳水單手摟住他的腰,卻故意被他帶着往後倒去,直到把他壓倒在米缸上,唇瓣堪堪擦到辛三的耳垂。
“啪!”
鍋鏟落地了。
林小溪還在門口,伸筷子指指“咕嘟咕嘟”冒泡的鍋:“好像沒水了。”
陳水倏地擡頭,三兒脖子、臉紅成了一片,眼睛水汪汪的,兩人鼻息還糾纏着,辛三推他前胸,卻察覺他哥的心跳跟他一樣快,陳水被他推得胸口悶,攥住他手把人拉起來。
辛三逃也似的推開他,轉身撿起鍋鏟,在鍋裡胡亂攪了攪。
林小溪提醒他:“辛哥,鏟子你沒洗。”
“啊……”辛三攪鍋的速度愈快,“沒事兒,高溫殺毒,能吃。”
陳水在旁邊捂着嘴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十多天一晃而過,陳水帶辛三坐上了回家的班車,辛三懷裡揣着師傅們給的新年禮。陳水問:“都有啥?”
辛三給他瞅了一眼,全是糖豆子、甜酥、五香瓜子之類的零嘴兒。陳水說:“這些逗小孩玩的東西就把你哄高興了?”
辛三瞪他:“你才小孩兒。”
陳水笑起來:“忘了,咱家三兒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得是個大小孩。”
辛三偏過頭瞅窗外風景,兜裡緊緊捏着一個紅包。
今天早上,他起床後蹲門口刷牙,羅漢走過來問他們今天是不是回家了。辛三答是,羅漢塞了個紅紙包的東西進他手裡,說:“這是工地上大家夥的一點心意,給你和水兒,倆小子都不錯,有出息。”
辛三不接:“師傅,我們不能要。”
羅漢說:“這十幾天你沒少幫忙,就算結你的工資了。”
辛三這才接過,說:“謝謝師傅。”
羅漢笑着說:“謝就不用,以後你和水兒有空常來看看我。”
辛三應:“好。”
兩小子回家,陳漢牽着紅娘在村口杵着,遠遠望見他們的影兒,陳水和辛三都等不及,從騾車上跳下來往他們奔。
“爹、娘!”
新年在一陣又一陣炮仗聲中拉開帷幕,陳家村從村頭到村尾,足足熱鬧了一個多月。
人人愛新年,新年新祝願。
除夕當晚,紅娘和陳漢給他倆包了壓歲錢,随後在廳裡支起桌子邀隔壁王家人徹夜打牌守歲。燈籠在屋前屋後挂着,屋裡屋外都亮堂堂一片。
燭光前,辛三把紅紙包遞給陳水,仰頭對他說:“哥,新年好。”
光影把三兒的輪廓籠在裡面,顯得十分溫柔。陳水接過他給的壓歲錢,翻了個面,背後是用鋼筆寫的祝福——新年快樂,健康平安。
陳水的心内一片柔軟,他擡起手,抱住辛三,說:“新年快樂,三兒,哥永遠愛你。”
他給三兒備的壓歲錢還在枕頭底下,這晚,兩人枕同一個枕頭,蓋同一床被子,接了彼此生命中第一個吻。
他們邊吻邊哭,邊吻邊哭,一遍遍說着潮濕的愛。
陳家兄弟倆,那麼不同,性格、長相、身世、乃至前途,可這些都無法阻擋他們在日後形成了一種比親人更親、血濃于水般的印刻。
辛家巷的辛三和陳家村的陳水,在相識相伴八年之久後,最終無可違抗地走向了命運指示的悖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