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沒頭沒尾,卻是發給他的。
嚴徹喉嚨發幹,他靜靜地握住手機,等待另一頭的許昭繼續他意義不明的話語。
再下一秒,通話鈴聲響起,嚴徹盯着屏幕中央的頭像和大大的“昭”慌神。
是個視頻請求。
嚴徹站原地理了理自己的額發,幾乎是有些慌亂地将手機倒扣。
“喂……”
“……”
沒人答話。
嚴徹緩緩旋轉掌心。
隻見許昭那邊仍然是一個頭像,隻能看見他自己被屏幕照亮的臉——以及界面下方還在閃爍的紅綠按鈕。
他還沒接通……
嚴徹清清嗓子,冷靜地按下綠色按鍵,卻在對方畫面出現前把攝像頭翻轉了。
他蹲在張家店門前一小截水泥地上,看着畫面那頭的光影不斷變換。
音樂聲很大卻不嘈雜,嚴徹猜他應該在KTV。
許昭關了原唱,聲音随着伴奏收進手機,又順着流向嚴徹的耳朵。
他盯着鏡頭裡天花闆上翻轉的歌詞,把他唱的内容聽了個大概。
許昭沒耐性,一首歌隻唱前半截,有些他幹脆跳過開頭和結尾,隻唱高潮。
都是難過的情歌。
不知為何,嚴徹聽出他的嗓子有些啞,是喝了酒,還是傷了心。
夜晚鄉下溫度降得快,空氣沁涼,嚴徹察覺冷意時,屏幕上顯示這通單向的視頻已經持續了十五分鐘。
他默默将鏡頭對準自己,與此同時,電話那頭天旋地轉,手機主人終于跟找着北似的,一張臉直挺挺地怼進來。
許昭仰着腦袋,一同收進取景框的還有他一小節脖子。
他鼓起雙頰:“我唱的不好聽嗎?”
姿态是桀骜的,眼神卻是不清明的。
嚴徹配合:“好聽。”
許昭又說:“那你怎麼不鼓掌?”
嚴徹左手撫上右手手背,傻傻拍起來,發出稀稀落落的“啪啪”聲。
許昭扭過脖子,不看鏡頭了,随着他動作,長袖衣領也往旁邊滑了一點兒,嚴徹看清他今天穿的衣服肩膀是镂空的,一條黑色鍊子箍着他的鎖骨,繞過細瘦的肩。
大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面。
嚴徹的拇指拂過那片刺眼的白,他主動開口:“不冷嗎?”
“煩死了,”許昭沒回頭,“不冷,婆婆媽媽的。”
兩個人再次安靜下來,隻剩歌曲的伴奏一首接一首自動播放着。
在一段揪心的伴奏後,許昭冷不丁開口:“我好難過。”
嚴徹嗓子眼發緊:“為什麼?”
許昭說:“我很喜歡他。”
果然,有喜歡的人了啊……
對面的人沒有如自己所預料的那樣給出回複,許昭塌下肩膀:“你網卡了?”
他肩頭那根鍊子也順着滑下來,帶出胸前一點旖旎,嚴徹移開目光,握電話的手用了些力氣。
“有點……”
許昭又開始自說自話:“你不知道他有多好。”
是,我不知道。
“他個子高,長得也帥,人挺——”許昭停頓了一下,補上,“我覺得挺溫柔的,可能不說話的時候有點吓人。”
不會欺負你就行。
“不過我也不想讓你們看見他,他這人臉皮很薄,别人開我倆玩笑他就不理我。”
保護得真好。
“我很喜歡他。”
第二遍了。
“我是第一次正兒八經想跟人談戀愛。”
還是初戀。
“你說,追人怎麼那麼難呢?”
你追人,還難嗎?
“不過跟你也說不通,你肯定沒法兒理解我。”
是沒法理解。
嚴徹仰頭望着天空中那輪冷月,霜氣慢慢浸染他的眼角。他克制住往手機屏瞟的沖動,既然許昭喜歡别人,那他作為一個局外人就不能再心生觊觎。
隻是他有些自嘲地想,嚴徹和許昭已經熟到這種程度了嗎,以至于他能在自己面前描述暗戀對象。
“那你為什麼難過?”他問道。
“你失憶了嗎?”許昭說,“他不喜歡我,放我鴿子,玩兒失蹤,還失聯。”
嚴徹替他覺得不值:“這樣你也喜歡嗎?”
許昭“嗯”了一聲,自暴自棄地說:“都這樣了,我還他媽喜歡。”
他扭過脖子看鏡頭:“我是不是特别沒出息?”
嚴徹還是沒忍住,翻轉攝像頭後繼續去看他,許昭被暗紅色氛圍燈包裹,整個人流露出濃重的孤獨與落寞。
他雙腿架高踩在台子邊緣,下巴縮進膝蓋裡,眼睛一眨一眨望着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