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憐。
“是,”嚴徹對上他的雙眼,冷酷地說,“你特别沒出息。”
下一秒,視頻界面消失,窗口收起,縮回對話框裡小小的一行字。
通話時長25:52。
許昭挂了他的電話,嚴徹緩緩品出一□□味,心情卻還不錯。
第二天一大早,嚴徹房間門口響起一陣叽叽喳喳的說話聲,那群人嗓門越來越大,把他耳膜都震得發疼。
他掀開被子下床,順便把隔壁床兩個小孩的被子往上掖掖。
門“吱呀”打開,外頭大嗓門的女人搭話聲戛然而止。
“哎呀,小徹回來啦。”
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一大早杵門口不就是為了鬧醒他。
“大嬸二嬸。”
二嬸亮起她那尖利的嗓子:“徹徹,你回來了正好,跟你爺爺奶奶說說,你們家那三塊地,空着也是可惜,撥給你大伯二伯種種呗。”
沒等他開口,蒼老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真是孝道喂了狗,娶進門來沒一個好東西。”
二嬸急脾氣:“哎喲您老人家少說兩句,本來血壓就高,自己不為好端端的兒子着想,還在等你那個寶貝小兒子呢。”
“要我說啊,徹徹和那兩個娃娃也是可憐,沒爹沒娘的,連個戶口都不敢上。您二老還是悠着點活得長久些。”
“你這個狠毒女人。”爺爺說着拄拐杖要敲她。
被同樣在門外的二伯攔住了。
“爸,小慧也沒說錯,空着也是空着,小徹又用不上。”
“我打死你個白眼兒狼。”
“你怎麼不說這三個娃娃可憐,接濟接濟呢。”
“窮苦時候不見你們吱一聲,現在搶東西倒是起勁兒。”
二伯被說得有些羞赧,沉默了。
倒是一向穩重的大伯當和事佬:“爸,這事兒我支持二弟,如今兩家都有孩子養,小徹又還有弟弟妹妹,每月要給您搭柴米油鹽,空地不種可惜了。”
嚴徹看了大嬸一眼,他小時候有段時間寄養在大伯家,那時候他們沒子嗣,是把他當親兒子養過的。
“爺爺,”他站到老人面前,“地我用不上,給大伯二伯種也行,每月給的贍養費折算清楚,一分不少要給您。”
說完,他拿起手機,開始算兩個老人兩個小孩每月要吃多少米、菜、肉、蛋,不考慮祖輩還能靠雙手自己種,完全落在兩個兒子身上。
二嬸頗有微詞:“這賬不能這麼算啊,我們兩家養老人是本分,這小孩又不是我們的——”
大嬸打斷她:“那是嚴家的吧。”
“徹徹上學又沒花你我一分錢,供養小孩的口糧拿不出來嗎?”
“大姐!”二嬸氣急敗壞,“你怎麼幫他家說話呢?”
“我幫理不幫親,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二嬸徹底沒轍了:“算算算,趕緊算清楚了,别耽誤我做事。”
嚴徹算的清楚,三塊地每年的糧食産量抽出一部分替換成兩個小孩上學的儲備金,無論怎樣,這兩家還是賺的。
“還有我房間裡的東西,”嚴徹說,“沙發和電視,麻煩二伯二嬸搬回來。”
二嬸臉一紅,瞟了老人兩眼,老不死的這事情也要告出去。一來丢臉,二來損了她的名聲。
“我可不知道你那些東西哪兒去了。”
嚴徹笑了笑:“是嗎,那我去二嬸家看看。”
女人臉色陡然轉青:“小徹,你這孩子上個大學這個樣子啊?一點禮貌都不講的啊?”
身後的門揭開一條小縫,兩小孩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朝外看。
“怎麼了呀徹哥哥?”
嚴徹蹲下來:“屋裡的電視和沙發呢?”
男孩伸指頭指了指女人:“二嬸嬸搶走了。”
女孩冷冷地看過去:“偷走了。”
嚴徹回轉身:“二嬸,我剛剛還算禮貌吧。”
女人甩着臉子走了。
當天下午,沙發、電視,以及一個裝着花钿、銅闆的布袋原封不動送了過來。
老人說布袋裡是他娘嫁過來時打的禮金。
幾十枚銅闆和花钿,份量有些沉,嚴徹挑開袋子口,取了一枚暗黃色的銅闆。
屋裡兩小孩安靜地盯着動畫片,他靠在床頭,将那枚銅闆抛硬币似的擲着玩兒。
又想許昭,想他那個喜歡的人,長得一般、脾氣也一般,這樣的人,值得他那麼喜歡?
動畫片裡的羊逮着機會又在當舔狗。
“蜜蜂追求蝴蝶,蝴蝶卻嫁給蝸牛,蜜蜂不解,他哪裡比我好,蝴蝶說,人家好歹有自己的房子,不像你,隻能住在集體宿舍。”
“叮!”
銅闆磕在鐵架床床沿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嚴徹呆呆地掃視整個房間,三張凳子、兩張床、一張桌子、一台電視、一架沙發,沒了。
兩小孩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嚴徹說:“哥哥是不是有點窮。”
男孩擺手:“哥哥才不窮,還給我們買了糖果。”
他又看向妹妹,沖她擡眉毛。
“窮。”
女孩簡潔吐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