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狠話,可惜從一隻嬌小圓潤的毛毛兔嘴裡說出來,怎麼看怎麼像撒嬌。
沈炎到底忍不住,索性改坐到床邊上,伸手去撥弄那對長耳朵,一會兒又去揉揉圓圓的兔腦袋,玩兒得是不亦樂乎,邊摸邊笑嘻嘻地說道:“到底還是圓毛好,毛乎乎的摸起來舒服……”
孟辰贊同地微微颔首,阿鳳則蓬起羽毛,發出尖銳的鳴叫。
“你反對也沒用,這是事實。”沈炎完全不搭理他,更不顧兔子的掙紮,伸手把她抱在了懷裡,“小兔子,你說我是魔族的奸細,你跟魔族打過交道麼?”
雖然現在是兔身原形,但這兔妖到底是隻母兔子,衆目睽睽下被一個陌生男人這樣抱在懷裡,以後還怎麼見人?
她心中倍感羞憤,但又反抗不得,忍無可忍之下,也顧不得回答問題,一口咬在沈炎胳膊上。
“哎喲!”沈炎疼得驚叫一聲。
但即使這樣,他也沒撒開手,而是生氣地拍了拍兔妖的頭,教育道:“你怎麼能咬你的救命恩人呢?看來是沒有人好好教過你。不如這樣吧,你以後做我的靈寵,我來教你好不好?不過有一個要求,你再也不可化作人形,隻能一直做一隻兔子。”
以前在鳳仙樓時,沈炎也有過一次機會選擇自己的靈獸。當時他選了隻别人都不要的小黑貓,倒也精心養了個把月。
誰知在一天夜裡化了人形,第二日醒來時見身邊躺了個光溜溜的男人,把他吓了個半死。後來他實在受不了有個人跟前跟後地叫他主人,禀明了樓主,把那小貓送走了。
就為這事兒,那養死了兔子的大徒弟還對他很是陰陽怪氣了一陣子。甚至于他的佩劍明瑟,也被明令禁止過靈體化形,隻要沈炎活着當它主人一天,它就隻能是把劍。
兔妖聽這位差點一劍捅死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大言不慚,氣得直罵:“誰要你做我主人了?我有自己的主人!我主人比你強百倍!”說着張開嘴,準備再咬他一口。
一旁的孟辰看不下去了,及時過來把兔子抱開放回床榻,推着沈炎一同坐回椅子上,拉過他的手查看他被咬的地方。
那裡傷口不顯,卻已滲出了微微血迹。
孟辰解開他的袖子,從懷中拿出一盒藥膏來替他仔細塗在傷口上,歎道:“你逗她做什麼,有話直接問就是了。”
沈炎表示很委屈:“我問了,她沒回我。”
許是怕沈炎再過來動手動腳,兔妖又化作了人形,用床上的錦被把自己裹得隻剩個腦袋。
此刻她不需要再故作猙獰,白淨紅潤的小臉上杏眼圓圓,唇紅齒白,漆黑濃密的長發不再如之前般披散,變做個垂挂髻,各簪着一朵小白花,像耳朵一樣垂在兩邊,很是可愛。
她身上已不複方才的劇痛,有了回複的氣力,開始講自己的故事:“我叫小玉,是從靈州邊境來的。”
靈州邊境離這裡最近的地方,與臨豐縣大概隔了将近六十裡路,靠一座赤霞山在中間分界。
沈炎很不滿:“我又沒問你這個。”
正在給他塗藥的孟辰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安靜聽着。
“……我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到雲州來找一個人。”
“你這樣說下去,說到下輩子也沒個重點。”沈炎性子急,見不得人磨磨唧唧的,“你閉嘴吧,下面我問你答,多餘的不用說。”
小玉:“……”
沈炎問道:“你要找的是不是臨豐縣的薛神醫?”
孟辰已替他上好藥,正在幫他把袖子束好,聞言偏頭看了小玉一眼。
小玉大驚:“……你怎麼知道?!”
“果然是。”沈炎試了試胳膊,得意地說道,“你這兔子真是什麼事都藏不住,怪不得敢闖城門,我還以為有什麼能耐,原來隻是腦子不好使。”
孟辰見小玉一張臉憋得通紅,無奈地提醒道:“你少說兩句吧,再說下去,她可能要被你氣死了,你還問什麼。”
“我也用不着問了。”沈炎無謂地聳聳肩,又對小玉說道:“你身上那個毒,找薛神醫沒有用,得找薛神醫的祖宗。不過這也不是什麼要命的毒,一時半會死不了,不用太擔心。”
小玉實沒想到沈炎居然連這個也知道,不禁心裡發慌,抿緊了唇不再講話。
孟辰聽到這話,有了些興趣,走到床邊,伸手去探小玉的額頭。
“怎麼樣?”沈炎笑道,“本來我想說給你看看,不過你是鬼修,魔族的毒應該治不了吧?”
孟辰若有所思地探了半天,見小玉緊張到又要掉眼淚,方才收回手,回道:“原來是魔族,看來陸雲香送走的那些人都是被拿去當見面禮了。”
“你能解麼?”
孟辰搖搖頭:“我是解不了,不過有個東西可以。”他走到桌邊,一把抓起把頭埋在翅膀下睡得正香的阿鳳,徑直往床上一丢。
沈炎是第一次正面看見孟辰對阿鳳的态度,心裡覺得好笑,又聽他說阿鳳可以解魔毒,忙趴回床沿上,盯着突然被人吵醒還沒醒過神、正在茫然不知所措的阿鳳,生怕錯過一星半點兒。
阿鳳好容易回過神來,直瞪着孟辰,在神識中怒道:“什麼魔毒你解不了,非得讓我來?真是缺德!”
孟辰看也不看他,給自己和沈炎各倒了杯茶,不疾不徐地品着,半晌才在神識中回道:“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阿鳳一愣。
他本不願給個來曆不明的傻兔子解什麼毒,但是孟辰既然說了這話,加上沈炎又在一旁眉眼放光地盯着,那期待的目光無聲地催促着他,讓他不得不把視線轉向了受到驚吓,把半張臉也埋進被子裡的小玉。
紅珍珠一樣的圓眼睛對上黑珍珠一樣的圓眼睛,靜默片刻後,小玉正想着“這鳥的嘴巴好鋒利,是不是要戳瞎我的眼睛啊嗚嗚嗚”,阿鳳就跳到了她的頭上,用喙左右地蹭,登時就把她吓哭了。
“……”沈炎無奈,“你被神符困住的時候我也沒見你這麼害怕呢。好歹有幾百年道行了,膽子能不能不要這麼小。”
小玉哭得抽抽噎噎:“你們、你們比那些官兵可、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