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尋踹開房門打開燈時,莊寒星早已神志不清,蜷縮在床邊,渾身發抖得明顯,口中更是發了瘋得胡亂喊着“滾開”。
踹門聲音太大,一整層的人基本都被吵醒。
老闆收到消息趕來,看到自家房門被踹得七零八散,張口就要賠償兩千。
黎尋聽不進去,他被莊寒星蜷縮發抖的身影刺得雙眼發澀,心髒緊縮。
跪撲在莊寒星身邊,伸手去碰,結果剛碰到肩膀——
“别碰我!”
此刻的莊寒星精神逼近崩潰,條件反射的動作快到出現殘影。他猛地抓住肩膀上的手,一個翻身将黎尋壓在身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面容猙獰,雙眼染着血紅:“去死!去死!給我死!”
房間内加上老闆和看戲的住客,零零散散約有七八個人。沒人料到莊寒星會突然失控,看他把黎尋按在地上,那決絕的表情,是真的想把人掐死。
“這人瘋了吧?”
事關人命,老闆顧不得訛錢,喊上左右住客匆匆上前制止。
可莊寒星太失控,根本控制不住行為,也忘了自己在哪兒。他被心魔掌控,把黎尋幻視成那個人——他也恨不得對方去死。
而去拉架的幾人低估了他的爆發力,也被他不太健壯的身材模糊了心理預期。
此刻,莊寒星是刀槍不入的鐵人,每個前去觸碰他的人,多少都被他抓傷、踢傷。
可惜,勢單力薄終究抵不過萬衆一心。經過幾輪拉扯,他才被五個男子控制住手腳。
躺在地上的黎尋終于得到氧氣,他大口呼吸緩解缺氧。莊寒星仍舊沒醒神,叫嚷着掙紮着,說要殺了他。
“天爺,這小夥子吃什麼長大的?這麼大牛勁兒。”眼看快要拽不住莊寒星手臂,老闆急得臉上皺紋加深,“咋辦啊,這麼拽着也不是辦法啊。”
“你!”看到黎尋慢慢爬起身晃頭,他趕忙吆喝,“喂,他是你朋友,你趕緊想個辦法制止啊。”
“你們抓緊他。”
說罷,黎尋深吸一口氣,步伐平穩地走到還在抵抗的莊寒星面前,擡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世界由此靜了三至四秒,巴掌打在臉上的聲音清脆又清晰。因為用力的原因,站在一旁的老闆甚至能感覺到被巴掌強行擠走的夜風,很有分量地呼到了自己臉上。
衆人登時變作啞巴,四目相對,久久無言。
時間在走,四周甯靜,巴掌很管用,僅此一掌便打斷了莊寒星夢魇。此刻的他呆滞、安靜,像被奪了魂魄,僅剩一具肉身杵在原地。
他的臉頰被打得高高鼓起,鮮紅手指印在白皙的皮膚上突兀明顯,他的嘴角有血湧出,一滴一滴接連不斷。
觀此場景,束縛他四肢的幾人後知後覺可以放手,然後默契十足地魚貫而出,莫名不敢再停留,仿佛怕再晚一秒,巴掌就會落在自己臉上。
四周再一次恢複甯靜,房間的門堪堪挂在牆上,樣子可憐無比。黎尋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發麻的手掌,握緊。
走到莊寒星身前,果斷将其抱在懷裡,又輕又溫柔地拍着他的後背,說:“沒事了,沒事了。”
這句話對于處于驚惶無措,沒有絲毫安全感的莊寒星來說猶如口澀逢甘露,寒風遇火堆。
大腦瞬間複原,他揪着黎尋衣擺,想說話,想告訴黎尋他并不是故意,他隻是太害怕老鼠,害怕到失控失智,他無心傷人,更無心……
可事實經常事與願違,不該開口時他胡言亂語,該開口時他又怪異的開不了。
他吞吞吐吐,一個“我”字在嘴裡停停走走,就是沒辦法脫出。
該怎麼去和黎尋解釋自己的瘋?他會不會因此害怕自己?會不會找理由離開?他被自己傷得重嗎?
種種猜想壓迫大腦,莊寒星越想越窒息,越想越内疚。黎尋安慰輕撫的聲音還在耳邊,這樣好的一個人自己怎麼會眼瞎到忍心傷害他。
“對不起……”察覺莊寒星身體發抖得更嚴重,黎尋更緊地抱他,把錯攬到自己身上,“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
——就不該在這裡留宿,就不該和莊寒星分開睡。
他極為耐心,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摩挲莊寒星後背,直到很久之後,發現莊寒星較此之前有明顯改善,他才慢慢松手。
與血紅、腫脹、強忍眼淚的雙眼對視,黎尋心都碎了。
“沒事,那不是你的錯,每個人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你完全沒有問題。”餘光掃見小羊躺在不遠處的地上,黎尋走過去幾步撿起,返回遞給莊寒星,“先回我房間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