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後，小船回到了萬海獨山島，比平時快了一倍。這次王晴晴沒有抱怨。

月灼将小船的船繩綁在山腳的碼頭木樁上，打發王晴晴去一旁的執勤塔哨裡寫簡短的執勤日志（“簡短但不要忘記誇贊我對敵時的英勇身姿”，月灼囑咐），自己則三步并作兩步踏入學城大門，沿着山間石階拾級而上。

每次奔跑在學城這條長長的石徑上，看着錯落有緻的學樓和遠處壯美的無垠海色，總能讓月灼由衷地感到幸福和滿足。

石徑的盡頭連着一片小樹林，幾棵巨大的垂須榕樹下，一個面容白淨如玉的少年正坐在圓石上翻看書卷。她身形清瘦，穿着嫩蕊般的鵝黃色長衫，鬓間簪着一朵橙紅的朱槿花，像個靈動的林間仙子。

那是和月灼朝夕相伴了十年的室友。

“月夕！”月灼見到她，熱情地招手道。

看到月灼出現，月夕輕快地站起來，抱起懷中的四五卷竹冊：“阿灼，你今天怎麼這麼晚？”

月灼接過她懷中的一半書卷，幫她抱着，并肩向草藥園走去：“我剛巡邏的時候被人打劫了。”

月夕這才看見她衣服上有水痕，像是掉進過水裡又被風吹幹了，驚訝道：“啊？什麼人？”

“一群連清定棱鏡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賊，還學人家出門打劫。”月灼回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你沒受傷吧？”月夕連忙繞着月灼轉了一圈，看見她肩上手臂上有許多新鮮的劃痕，“天哪！你流血了！”

月灼渾不在意道：“這點小傷毛毛雨啦。真正受傷的當然另有其人——那幾個蠢賊被我揍扁了。”

月夕的眼神滿是心疼：“待會找宰父察大學士讨些藥膏給你敷上。”

“不用啦，你看已經結痂了。我本來還想繼續痛揍毛賊的，不過我知道你喜歡草藥課，特地早點趕回來。沒遲到吧？”月灼岔走話題。

“沒呢，還有一刻鐘。”提起草藥課，月夕的眼睛放光，“誰能不喜歡草藥課，宰父察師座講課實在講得太好了啊啊啊！”

月灼來自軍武學院，月夕來自察心學院，而草藥課是一門觀物學院的課。

在尋常學堂裡，月灼和月夕或許很難同進同出，但萬海學城是一座非常不拘束學女的學城，學女們可以享受近乎完全的自由。她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一天的時間、自由安排自己一年裡要學的課程，想增減課程也可以随心所欲、随時調整。比如月灼就是這個月突然對植物有了興趣，才跟着月夕上起了草藥課。

兩人穿過重重高低錯落的學樓，繞過山頂的占星台、寬闊的攮戲場和高聳的藏書閣，一路走到了草藥園。

盛夏時節，園裡栽種的草藥花木全都一派生機勃勃的濃綠，間或開出各色不同的花朵，風中彌散着一股溫潤的草木香氣。熾亮的陽光穿過拱架上藤曼茂密的月季和九重葛枝葉，投下斑駁的光影。

草藥園裡已經聚攏了一群學女，課還沒正式開始，她們正圍在師座宰父察大學士身邊，觀察着一盆鮮綠的小芽。

月夕上前找宰父察大學士讨了一小罐随身帶着的草藥膏，給月灼細細塗上。

不一會兒，鐘聲響起，草藥課正式開始。

“我今天要教給你們的是——如何給植物施肥。每一棵幼苗最後都可以長得枝繁葉茂，隻要我們學會正确地照料它們。”

站在草藥園中授課的是觀物學院的宰父察大學士，她年近四十，每次講課都激情澎湃。據說她是學城史上最年輕的大學士之一，三十二歲即獲得大學士冠冕。與她同獲殊榮的隻有她的孿生姐姐宰父嫃。這對天才姐妹花堪稱萬海學城的頂梁柱，一個愛好植物，一個愛好動物，在學城裡撰寫了無數傳世典籍。

“上節課我給大家講了大蒜和葵菜種在一起是一對互幫互助的好朋友，誰還記得是為什麼呀？”宰父察大學士天生嘴角上揚，說起話來總像是特别高興的樣子，她和月灼差不多黑，身量不高，圓圓的臉上一雙圓眼黑白分明。

“因為大蒜的香味可以幫助驅逐經常寄生在葵菜上的蚜蟲，而葵菜的根系可以固土排水，防止大蒜受澇。”有學女大聲回答。

“非常好。植物間的互幫互助比我們想象的更豐富更緊密，我們如果學會了如何幫助植物，就能與它們建立起更美好的關系。”宰父察大學士笑意盈盈地說道。

“今天我們來學習如何給薰華草施肥。”

月灼凝神望向宰父察大學士的手上，一盆伶仃的花苗栽在盆中，幾片綠葉掩映間可看見一個小小的花苞。

“薰華草又稱君女之草，是高尚品行的象征。性甘味苦，花葉根種均可入藥，可以明目安神。”宰父察大學士講解道，“薰華草喜歡陽光充足的地方，喜歡濕潤的土壤，常生長在水質潔淨的小溪旁。它從出芽到開花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但是你們眼前這株薰華草，它已經出芽四個月了，卻到現在也沒開花。大家猜一猜是為什麼？”

月灼覺得這題自己會：“它需要施肥！”

宰父察大學士颌首：“沒錯。那麼，它需要哪些肥料呢？”

學女們踴躍回答。

“可以加一些蛋殼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