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那個男的更好笑,那秃毛腦袋像被開水燙過拔了毛的雞屁股。”
王晴晴站在人群中,聽着學女們的議論,鼻頭有些發酸。
她日日嚴格節食,隻為成為和姐姐一樣漂亮的人。而即使美豔如姐姐,也要被這群男人輕蔑地點評,因為一點浮腫而動辄遭到打罵。
而此刻,這群原本高高在上點評她人的男人落入凰族人眼中,也不過是一堆歪瓜裂棗的癞蛤蟆。
許多人影在她眼前重疊。
那天她明明是歡歡喜喜地為爹爹去端洗腳水,爹爹卻說她長得像個豬婆子。
她明明歡歡喜喜送了貨郎一條她攢錢許久才買下的腰帶,貨郎卻說她怎麼這麼胖還這麼醜。
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說,她隻能認為他們這麼說一定是有道理的。
他們一定是對的。
所以要改變的是自己。
她一直這樣相信着,也一直這樣努力着,未有一日敢懈怠,直到有人和她說,他們是不對的。
初聽的時候她并不相信。她渴慕的是強者的重視,就如同每個嬰孩出生後都渴慕娘親的重視一般,娘親是成年人,是相對嬰孩而言的強者,無法自理的嬰孩必須仰仗于她的重視才能順利活下去,這是人的本能。
而那個看上去溫溫柔柔的院長蒼舒慈在王晴晴眼裡算不得什麼強者,那些友善的同門師姐妹在王晴晴眼裡也算不得什麼強者,她們的話并不可信。
後來那個嬴月灼也那麼對她說。嬴月灼武功高強,勉強能算半個強者吧,但她畢竟不是個男人。
直到此刻,當地位驟然翻轉,當那群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終于淪為階下囚,王晴晴才顫着膽子試圖接受一個事實——她曾經對強者的判斷是錯的,她曾經信過的那些道理也是錯的。
她本不該被那般對待,該死的是那些故意忽視孩子需求的成年人,他們甚至故意利用孩童對強者的依賴,制造出一套削弱人健康的畸形标準,誘使無知的孩童少年“自願”追随,最後将她們引向自厭的深淵。
在學女們對那群男人的點評聲中,王晴晴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
他們憑什麼肆意點評舞姬們,憑什麼害得她們自輕自厭,英年早逝。
而自己在他們眼中甚至沒有入眼的資格,隻有舞姬才會被很多人點評,即使她已經如此努力,連被挑剔的資格都沒有。他們隻會把她歸為“那麼醜給錢都沒人要”的類目裡,在心情好的時候對她消遣羞辱一番。
憑什麼……憑什麼!
深埋在心底的困惑和絕望像是地底的油,一朝見到星點火芒,便不可遏制地燒了起來。
“王晴晴,”不遠處有人喚她,“我有兩個想法,你替我拿拿主意。”
是月灼。她正站在那排男人前方,高聲詢問王晴晴的意見。
“第一,我想把他們的筋脈震碎,讓他們再也不能以武力脅迫她人。”月灼朗聲道。
“好。”王晴晴說道。
不止她一個,周遭學女都在叫好。
月灼接着說道:“第二,我想給他們淨身,免得他們被雜念所擾。”
“好。”王晴晴應道,周圍學女也“好”成一片。
在人群的最外側,遊舫上那幾個舞姬站得遠遠的,有好心的學女給她們肩膀披上了溫暖的絨毯,她們就這樣裹着毯子站在陰影裡,注視着前坪上正在發生的一切。
月灼正待動手,王晴晴突然說道:“我還有一個想法,月灼師姐,你能幫我嗎?”
月灼颌首:“你說。”
王晴晴聲音不大,但吐字十分清晰堅定:“我想切掉他們一半的胃——我想讓他們餘生都日日體會,我們苦苦節食時是什麼滋味。身體虛弱、心有餘而力不足又是什麼滋味。”
“好。”月灼毫不猶豫地應下。
她轉身踢了老丁一腳:“聽全了嗎?去動手吧。你不是很喜歡摘人腰子嗎?這次你負責淨身和切胃。”
老丁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不敢忤逆,老老實實地拿起了刀,跪在了那群男人身側。他自帶了一些麻藥,将他們一一麻暈後,便開始了行刑。月灼則親自動手,逐一震斷了他們的筋脈。
月夕注視着這一幕,她有【看見】的力量,不必借助清定棱鏡也能看見許多常人看不見的事物。
此刻,她看到王晴晴心口燃起了大火,這把火如此熾烈明亮,沿着經絡一路蔓延,直到吞沒了她腳踝上的那隻弱戀獸。
神聖的憤怒之火啊……願你燃盡怨氣。月夕在心中默誦。
當黑手閻王行刑完畢,為遊舫上所有人淨身之後,王晴晴腳踝上那隻蜥蜴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堆冒煙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