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有志氣!”月灼誇贊道。
“也不是真要當多大的官啦……我就是想加入九城盟試一試。我聽說臨湘城繡業繁盛,說不定以後考取了九城盟議事婠,也能回臨湘城協助繡品管理。”劉興盛想起來,“說起來還有件趣事……自從我娘上次來和沈和容城主深談過以後,她的想法也變了。她說凰族人說得很對,她若是喜歡大官就該自己去當。她前幾天給我來信,她現在正在紀凰城,找門路想當一個九城盟的志願者。”
月灼錯愕:“真的假的?阿姨也太有趣了。”她還記得那個叫劉桂香的大娘上次大鬧學城的彪悍模樣。
想得通,轉得彎,說幹就幹。有這執行力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劉興盛點點頭:“真的,她在紀凰城打聽得可清楚了,凰族規定,隻要年滿十八歲、沒有犯過罪的女人就可以參選議事婠,不過需要參加幾輪考試,我娘小時候識字不多,現在正在努力學認字。所以她說先從志願者做起,還一邊學識字,忙得不亦樂乎。她說她懶得管我以後當不當得上官了,她決定自己努力。”
“哈哈哈哈哈哈,”月灼朗聲笑道,“劉興盛,我看好你,我覺得你大有可為!”
“這話該是我想對月灼月夕師姐說的,你們才是真的前途無量,大有可為。”說起娘親,劉興盛似乎想起了什麼,“其實我原本不姓劉,我娘也不姓劉,而且我和我娘的姓還不一樣。”
“诶?”月灼和月夕雙雙訝異。
劉興盛小臉皺起:“我小時候就覺得奇怪,我和我娘是親生母女,怎麼會各姓各的呢,聽上去都不知道是一家人。不過我所在的蛟族村子大家都是這樣的,沒有人随娘姓。
“直到我姥姥過世——姥姥就是你們喊的嫁嫁,一般北岸凰族叫姥姥,南岸凰族叫嫁嫁,蛟族叫外婆——姥姥臨終前意識不大清醒了,卻反複念叨要我娘帶我回老家、回臨湘城。我直到那時才知道我祖上原來來自神恩河南岸。
“我姥姥走後,我娘籌備一番,便毅然決然帶着我來到了南岸。我們在臨湘城住過一陣,我娘在那打聽到了一些舊時消息。
“八十年前,北岸爆發了慘烈的‘正朔令’沖突。蛟族禁止境内任何人使用凰族的‘金烏歲華曆’紀年,一旦抓到有人使用便處以剜目極刑。北岸凰族損失慘重。
“當年曾有一批南岸的有志青年志願支援北岸,成群結隊前往北岸想要幫助北岸的凰族姐妹。我娘猜測我的祖姥姥便是其中一員,隻不過相隔太久,音訊杳無,我娘也沒找到确切的線索。
“當時北岸凰族境況艱難,蛟族接二連三頒出正朔令、金蓮令等一系列惡法戕害凰族,據說南岸去支援的那批凰族大多犧牲了。”
月灼沒大懂:“金蓮令?”
“所謂的金蓮令,指的是不準剃發,必須蓄齊腰長發;不準穿褲子和袍子,隻準穿裙子;腰寬不得過兩掌;不得素面朝天,必須塗抹脂粉;以及使這條政令得名的那部分——六歲以上的凰族人必須纏足。”劉興盛解釋道,“我後來和王晴晴說過金蓮令,我想和她說有些看上去的自願行為未必是真的自願。”
“說回我的祖姥姥,我娘猜測她肯定隐姓埋名進入了暗線戰鬥,而且犧牲時我姥姥尚不懂事,不知道娘親在做什麼。于是我姥姥便成了一個普通的蛟族女人,過着從夫居的一生。直到人老了,忘了許多大人時候的事,滿腦子都是自己做孩子時的事,才在臨終前一心想要回她娘親的老家。”劉興盛說道。
月夕慨然:“那批先輩真的太偉大了。”
劉興盛歎氣:“那批先輩大多犧牲在暗處,當時北岸眉間月勢力薄弱,甚至沒能力照看好每一個烈士遺孤。所以烈士的年幼後代無法接續上母輩的職責,又失去了母親的庇護,很輕易地就被同化為蛟族人。不過那批先輩中也有一個名氣很大的,哪怕是南岸的凰族應該也聽過她。”
“誰?”月灼月夕同時問道。
“華良春之盟的締造者,春身國的武陽太後。”
武陽太後——月灼當然聽說過她。朝華、良勺、春身三大邦國在北岸帶來了五百年盛世,在走向頃頹之時憑着華良春之盟又續命幾十年,這份盟約武陽太後功不可沒。
隻不過凰族隻有大後,大後無夫,後位由女兒繼承。而武陽是太後,說明她的一切權勢來自于她的丈夫或她的男兒,是非常典型的蛟族權力結構。而且武陽太後沒有孩子,為了保住後位不得不從良勺國過繼了一個男兒到自己膝下,而這個男兒就是未來大鄢皇帝趙直的爹趙無衣。趙直後來弑母弑姐、推翻華良春自建大鄢的破事自不必多說。
所以月灼對武陽太後這個人物觀感複雜。若她不收養趙無衣,趙直或許早死在無人之地,哪會有楚樓之變那般慘烈的背叛。
不過華良春五百年盛世後已入頃頹之期,沒有趙直大概也有王直李直錢直孫直,把一切統統怪罪在趙直的皇祖母武陽太後頭上,實在也有失偏頗。
“噢,武陽太後竟是從南岸去北岸支援的。”月灼喃喃。
劉興盛點頭:“總之,我娘雖然無法确認祖姥姥是否是眉間月,但好歹确認了祖姥姥姓劉,便将自己和我的姓都改成了劉,我以後若是有了女兒,也會為她取名姓劉。”她擡頭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明日便是出師大典,師姐們一定還有許多事要忙,我就不叨擾了。你們下了木蘭舟後,若是有空,記得寫信給我。”
月灼和月夕聞言,從獨山島山腰望向海岸,那裡已經停泊着五十二艘木蘭舟,象征着學城的五十二座學坊。
是啊,明日便是出師大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