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深固難徙，更壹志兮——”

沈和容城主聲音清越，堅定的祝禱之聲穿過海風，清晰地傳進每個學女的耳中。衆學女随着她的節奏，跟着齊聲祝頌。

“嗟爾幼志，有以異兮。

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

深固難徙，廓其無求兮——*”

祝頌聲方息，一道紅影從最靠裡一圈的木蘭舟上平地拔起，躍上船頭，從黑面鲛女旗後抽出一支弩箭，咬牙含住。

“來了來了，她來了——”有學女驚喜道。

每年英靈祭，點火儀式都是最大的看頭。

隻見月灼身着紅衣，幾個起躍來到了中間圈層。她身法輕靈，如同蜻蜓點水般在每艘船頭輕輕一躍，便抽出了旗面背後的弩箭，每支弩箭上都刻着每家學坊自己的紋章。幾個輾轉騰挪之間，月灼已經躍過每一艘木蘭舟船頭，背上的箭袋裝滿了五十二支來自不同學院刻着不同紋章的箭矢。

她停在最外一圈的一艘船上，正對神女塔。朝陽給她的輪廓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邊，她的雙眸此刻微微眯起。沈和容大學士還站在塔頂，月灼絲毫不怵，從背後摘下彎弓，十支弩箭沾上火，對準塔頂。

“倏——”箭離弓弦，月灼毫不停頓，再度拉弓，勾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五十二支弩箭幾乎同時射出。

“哇！是天女散花箭法！”有見多識廣的軍武學女認了出來，這招化用自“武羅九式”中的最後一式天地生，可以彈指之間瞬發百箭。自萬海學城建校以來，能練成者也寥寥無幾。

沈和容大學士站在塔頂，看着密密麻麻朝自己飛來的箭矢，眼睛都沒眨一下，反而露出了混合着欣慰和自豪的笑容。

一瞬之後，五十二支箭矢精準地命中了沈和容大學士身後事先布置在塔身上的燃爆點，一道火樹銀花的煙火仿佛璀璨的河流一般圍繞着高塔周身綻放開來，層層遞進，最後點燃了高塔頂端的星星聖火。在獵獵海風中，在蒼茫的海面上，塔頂燃燒的火焰猶如初生的嬌陽，不斷釋放着巨大的光和熱。

“巳時至，祭英靈——”

塔頂之上，沈和容大學士奏響洞庭竹箫，悠長而遼遠的絲竹之聲破風而來。

五十二艘木蘭舟上，所有人都走到甲闆上，面朝神女塔，行垂首禮。塔頂上，傳來空茫的歌聲，如同鲛人的吟唱，有攝人心魄的力量——

“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

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

秉德無私，參天地兮。

願歲并謝，與長友兮。*”

“過往的英靈啊，請給予我指引。”和着歌聲，月灼立在船頭，垂首閉眼在心中默念着，和周圍每一位萬海學女一樣。

雖然對廣大學女來說，“英靈祭”的最大意義代表着學年結束，假期即将開始，值得期待的也莫過于每年變着花樣酷炫刺激的點聖火，但對月灼來說，向英靈們提問頭疼的問題是她最喜歡的環節。

神女塔上有大大小小近千座英靈塑像，囊括了從古至今所有有名或無名的神明和人傑，有的雕在石頭上，有的雕在樹上，有的畫在洞穴壁上。雕像之下附着英靈的生平過往，還有許多前輩師姐留下的溝通痕迹。近千座塑像，承載着無數或輝煌或坎坷的生命故事。有開創紀元的智者，有舍生取義的英雌，有默默耕耘的匠人，也有在黑暗中探索真理的先行者。

與蛟族燒香磕頭求保佑的祭祖方式不同，凰族祭祀祖先英靈，更接近一種務實的智慧傳承。生者要去了解逝者的故事，從她的成功中學習智慧，從她的失敗中總結經驗。死亡并不可怕，因為個體的生命經驗會以另一種形式融入集體的智慧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