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旋即看了一眼碼頭,碼頭上的人們跑走倒是對的,沒必要阻攔,因為這片區域很快就會變成戰場,需要盡早清場。
無論來襲者是什麼人,敢在白蘭港口放火,顯然是真不要命了。
月灼拔出背後短戈,躍上一隻正欲起火的小舟頂端,居高臨下看去:
碼頭右側的一排貨倉頂上,出現數十道黑影,悄然散開,個個輕功不俗,頭戴黑巾。與此同時,從岸邊倉道中沖出十餘名黑衣人,手持短刃,直撲人群。
月灼高喝:“一至三縱去守馬車,四至六縱原地守木蘭舟,七八縱遊走保護落單師生,九縱和替補隊守住書匣。”
她熬了五個晚上設計編隊,提前将軍武院的師姐妹編成九個縱列加預備隊,演習了數次。
然而此刻場面一片混亂,她能清楚看見好幾個軍武師妹跑錯了方向。
沒辦法,第一次實戰永遠是這樣,能上來就配合默契那才是見鬼了。月灼不得不挨個高喊跑錯師妹們的名字,給她們報出正确的方向。
那邊廂,黑衣人也深谙槍打出頭鳥之道,一夥黑衣人直奔站得最高的月灼而來。
月灼急着觀察戰場,手起戈落,一招斷天門,一名敵首應聲倒地。她腳下不停,借力旋身之際變招憑欄怒,斜削一人手腕、回轉挑翻其膝,再一肘撞開第三人喉嚨,用的是撞南山。
三招三敵,全數落地。
碼頭上的黑影卻不止這一撥。
一名身材異常魁梧的黑衣壯男,手持一柄開山大斧,正猛劈向一個護着轉輪書箧的軍武學女。那學女顯然不是對手,眼看就要被劈中。
“找死!”月灼怒叱一聲,腳尖一點,從一個翻倒的貨車車轅上借力,淩空躍起。
搞什麼,她嬴月灼出師第一個任務開始不到一炷香就有人受傷的話,她以後還怎麼混?這名聲要是傳出去,她直接投海重開得了。
黑衣壯男感到背後惡風不善,急忙回斧格擋。隻聽“當”一聲巨響,火星四濺。月灼借力翻身,穩穩落地,那黑衣壯男卻被震得連退三步,虎口發麻。
“垃圾東西,逮着小孩欺負。”月灼長臂直逼對方面門,像是想直接把他眼珠子摳出來,一邊呸道。
“什麼小孩,你們是一群妖女!宰父嫃給了你們妖法!我們要殺了宰父嫃!”那黑衣壯男邊怒邊退。
“殺了宰父嫃!”黑衣人群起應道。
月灼蹙眉,掃了一眼四周,發現多數黑衣人确實集中在馬車那頭,顯然是奔着師長們去的。
不過,宰父嫃大學士由九城盟派了最高級别的護衛從另一條路線接走,根本沒在她們船上,但這群黑衣人顯然不知道——而且也不能讓他們知道,月灼心電急轉,她們分六條線遷徙本就是分散蛟族注意力,他們多排除一個目标,宰父嫃大學士的危險就增加一分。
宰父嫃大學士所身負的絕學乃是三代學士的心血,也是凰族戰勝蛟族的最大希望。如若這絲希望被掐滅,蛟族或許還會禍害世間數千年。千年後的女人仍然無法擺脫其魔爪,越發被困于其編造的牢籠。
但如果對方持續認為宰父嫃大學士在自己這裡,那麼她們就會持續像此刻一樣有被襲擊的風險。她這支隊伍有六百師生,其中大半來自觀物學院和察心學院,小半是軍武學女。她們中的任何人若是有閃失,她作為總領隊也隻能以死謝罪。
哪條路都不好走。出師的第一課是學會在夾縫中求生。
“就憑你們?連宰父嫃大學士的影子都見不着!”月灼身形一矮,短戈自下撩起,是武羅第八式自具足的變招,想要卸掉對方手腕。
那壯男卻不退反進,反手向她劈來,大有一副拿自己一隻手換她一條胳膊的架勢。
什麼叫一力降十會,月灼感覺自己要是挨上胳膊能被撕下來,不得不撤招側身避過。
黑衣壯男冷笑一聲:“沒練熟的招式也敢拿出來賣弄,真是找死。”
然而月灼的撤步不知何時變成了滑步,一轉眼繞到了黑衣壯男身側,擰腰再次使出斷天門。
“啊!”黑衣壯男慘叫一聲,大斧脫手。
“反正沒練熟,就拿來賣破綻咯。”月灼胸口憋着氣,欺身而上,戈柄狠狠撞在他胸前膻中穴。那黑衣壯男悶哼一聲,如遭重擊,口噴鮮血,委頓在地。
馬車周邊的黑衣人步步緊逼,眼見就要攻入車廂内,突然一具屍體從天而降,砸在了一個黑衣人身上——正是方才那個黑衣壯男的屍體。
“老大死了?”四周的黑衣人驚愕道。
“殺了宰父嫃!不留一個活口!”有人高呼。
然而黑衣人的動作在目睹頭領死亡後,到底是遲疑了起來。
而且那個将老大屍體掄過來的年輕女人——就那樣徒手扛着壯碩的屍體玩兒似的掄了過來,這是何等臂力!
起初沒找準方向的軍武學女此刻已經各就各位,結起了慣用的魚鱗陣,從四面合圍馬車。
“不留一個活口!不要讓他們回去通風報信!”這次發令的是月灼。
軍武學女是初次實戰,好在對方也是臨時拼湊的散兵遊勇,誰也沒比誰專業到哪去。黑衣人陰狠稍勝一籌,但軍武學女各個都有十年以上的訓練功底,人數和裝備都占優勢。
一炷香後,戰鬥結束。三個軍武學女受了輕傷,黑衣人全部倒地。
徐舵主站在百步開外冷眼旁觀了全程,直到此刻才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月灼向碼頭周邊受到波及的貨主挨個道歉,賠了些銀兩。回來時,傷員的傷口已經被傷藥學坊的師長處理好,木蘭舟上的火焰也果不其然早已熄滅。那可是宰父察大學士親自研制的防火漆,質量她放心。
戰場清理幹淨,碼頭重新恢複了喧嚣。學女們繼續搬運箱匣,半個時辰後所有随行辎重全部從船上卸下。
“保重!祝你們一路順風!”七名船長開着木蘭舟返回,揮手與她們告别。
“一路順風!”月灼望着木蘭舟在海浪中遠去,轉身走向那片闊别已久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