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衆人中,忽而不知怎的,有人順着曹栎,開口道:“曹大公子是曹氏棄子,上山來尋李氏扶持了!”
此話一出,堂内外集體嘩然!
窗外衆人當然知道這話說不得!可左看右看,竟找不到說這話的人!
“呵呵。”曹栎輕笑兩聲,卻又裝出滿含真情的模樣,向不遠處一直保持緘默的李希胤伸出手,“李二公子,那是謠傳。我隻求你與我一道前往西北關外,我代表曹氏,你代表李氏,珠聯璧合斬鬼族,終會扳倒幕後主使。”
他繼續道:“更何況,以你我二人的情分,亭序甚而無需點頭,便是應允,請吧。”
曹栎伸出的手一直懸着,期盼對方的回應。
幾步之遙,李希胤并未擡眸看向任何一人,卻被所有人以極其詭異的目光包圍着。
他并不恨如今向他遞手之人,卻也早已不與此人同道,怎還知剩下多少情分?
曹大公子被棄,這麼離奇的一件事忽而呈于他眼前,根本沒有給他證實的機會。
——衆目睽睽下,他們隻是無聲訴說着,他要代表李氏扶持曹氏繼承人。
他們訴說着,他要為某人,不顧長洲城百姓死活。
他們說他早就迫不及待在曹氏和衷秦王之間做出選擇,如今看來,李氏要在李希胤的授意下,與曹氏走在一起了。
他們說他最虛僞,早就準備獨攬李氏大權,還一直拿李家主給自己開脫。
他們目光炯炯,盼着李希胤答應曹栎的請求,這樣,他們心中的事實便也成了真。
就算李希胤如今拒絕了,也隻會說他是為了一時體面,很快還會再私下去尋曹栎,就如同那些風流逸事所述一般……
至此,辯解還有什麼用?
他李希胤也真的還信自己的本心麼?
有人做局……
而李氏,竟也在無聲地做幫兇。
倏然,蕭骁火急火燎趕來,闖入“風清堂”打破堂中緘默,氣喘籲籲禀報道——
“李二公子!今早起長洲城内又因暮湖鬧得滿城風雨……百姓們都說‘血湖案’乃是曹氏所為。不知從何傳來的消息,皆說前兩月曹府内氶湖也出了相似的溺斃死屍,疑似曹氏為暮湖預演所為……”
他說着,卻忽而望見眼前人身着華貴的紫金絲圓領袍……
“……”蕭骁見狀,急忙躬身,改口道,“百姓所言許是謠傳……但還請李二公子出面,為李氏,為滿城百姓,及時遏制謠言。”
“長洲有難……是啊,我是為李氏。”李希胤忽然釋懷地笑道。
“那麼請吧,李二公子。”曹栎和顔道,“長洲城可也需要你遏制謠言呢。”
誰料,頃刻間,“花間劍”出鞘,帶着破風的尖銳異響直劈曹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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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花台上,“空谷閣”衆弟子還未下學,正苦練法術時,忽見天邊有兩人迅疾墜下!
與此同時,那抹天青色光華迸發而出,與一道紫光交織撕扯起來。
“曹大公子上山了?!”有弟子驚呼道。
“什麼!竟然叫我錯過了這等好戲!怎麼就打起來了!”有人附和道。
“我可得看仔細了,回頭給說書先生提供話本!”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蕭秋也看清了山那邊的光華,身旁衆弟子的吵鬧聲更加劇周遭混亂之感。
蕭秋沒想看戲,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隻是還未想明白曹栎今日怎麼就忽然上山了,又想起自己一月前曾建議過他擇日上山……
可,她說這話的時候,還不知李二公子要回長洲。
而這一月,李二公子在長洲行事的動靜可不小!曹栎真的不知道嗎!
他潛伏長洲已久,也必定知曉暮湖怪物昨夜已被李希胤清剿。那麼……他今日上山便和“血湖案”脫不了關系……
他要做什麼……
“大家,别光顧看戲了!我們去攔一下啊!”蕭秋喊道。
“蕭禾清,你沒參加過世家大會,當然不知道他們每次都是這麼打的,此乃盛況!”
“世家大會明令禁止混淆法術劍術項,我怎會不知!”蕭秋話音剛落,又見遠處“花間劍”劍氣縱橫,劃過蔥茏萬木,将四散青葉聚為碎刃——密密麻麻朝那紫黑色身影飛掠刺去!
“你們李氏子弟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蕭秋喝道,踏劍準備前去攔下他二人,卻不知被誰拽住!
她回頭,是先生李有方……
“李氏和曹氏厮殺,而你代表的是衷秦王,不可參與其中。”李有方警告道。
“先生……”
“曹李必有一劫,且看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無奈地搖頭,不再說什麼。
就在此時,遠處刀光劍影忽而重重斬下,将南山麓處一棵千年古木攔腰斬斷!
古木砸地之時,不知那二人誰霎時劈落一劍,頓時血霧彌漫,叫遠處天邊隻剩一人身影,而另一人直接墜地,硬生生撞出個深坑!
……
等李氏衆人趕至南山麓時,見李希胤一人執劍,毫發無傷。
他站于高處,似居高臨下看向卧于深坑中的曹栎,沉聲道:“‘血湖案’确為曹氏所為,好在李氏及時肅清各類異象。曹氏來日若再犯,侵襲我江南百姓,到時莫怪李氏不留情面……”
“至于‘空谷閣’弟子李支彙,擅作主張,阿谀谄媚為曹氏領路上山,意欲與之勾結興風作浪,毫無李氏子弟之風。屢教不改,今日起逐出李氏!”
……
這天,曹大公子不敵李二公子後,一瘸一拐地離開了穹塢山。被逐出李氏的李浦滿山求情,更是無人理會。
這天,李氏無人不議論今日之事,有八卦的,有大呼解氣的。許多人圍着倒下的那棵古木,有些苦惱。
這天,衆人面對守山門回來的曹越,皆露出十分詭異的神色。而蕭秋和曹越再見面時,已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天,李二公子為守護長洲,執劍大敗曹氏的消息傳入城中。此戰,李希胤名聲大噪。而“血湖案”也終于查明“真兇”,曹氏成了長洲城内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好似每個人都印證了心中猜想,得到了最想要的“答複”。
這天,李希胤将自己鎖于“南樾居”。
直到日暮時分,忽而有人輕叩“南樾居”院門,和聲道——
“希胤,兄長回來了。”
是李家主李希予,時隔半年,他終于返回江南。
可為何偏偏至此時才上山?
李希胤掙紮着從案邊起身,拿上手邊沾滿濁血的“花間劍”,踉跄着,連再支起身子都費力。
……
片刻後,院門微敞,李希胤緩緩走出院外,神色疲憊,還是先向許久未見的兄長躬身行禮。
卻忽而看見李希予身側還站着一人。
此人衣着那抹紅實是刺目,被金玉面具遮蔽的左眼都難掩幾分揶揄神情,他嘴角微揚,似是贊揚道——
“李二公子,為護長洲安甯,做得好啊。”
李希胤眼眸微動,竟也跟着笑了……
“是王爺做得一手好局,能叫我‘心甘情願’做棋子……”
倏然,“花間劍”寒光閃爍,劍鋒直指眼前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