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禧到家的時候已經半夜了,她非常想要先睡一覺,可沾着濕氣的頭發絲還是迫使她先打起精神洗了個熱水澡。
拆開新買的牙刷要刷牙,找口杯時,才看到洗手間鏡子後面的隐藏格裡擺滿了新的洗漱用品。
應該是阿姨放過來的,這邊會有阿姨定期來掃塵,每次來會跟她發消息也會拍照片,隻是她沒仔細看過。
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周禧懷裡抱了個枕頭,仰面看着天花闆,連呼吸都有些孤單。
這房子是她爸留給她的。
她爸還健在,不過在她上大學那年跟她媽離婚了。
之後父母分别再婚有了新的生活。她名義上判給了她爸,但基本上跟兩邊都不怎麼聯系,逢年過節打個照面,就像走親戚似的。
所以即使回故鄉,也像個旅客。
甚至因為有了“故鄉”這樣的背景,顯得更加凄涼了,還不如在外地漂泊打工的忙碌。
這套房子是她大學畢業那年問她爸要的,那年他爸老來得子,卻莫名對周禧産生了虧欠的感覺,周禧也不客氣,看到個小戶型的樓盤廣告,被那句廣告詞“自己給自己一個家”戳中了,直接要她爸買了套新房子記在自己名下,面積不大,但好歹算是有個自己的“家”。
在不太熟的家裡睡了個熟覺,早上鬧鐘一響,她一個鯉魚打挺翻滾起來,沒忘了一早要去田恬的店裡幫忙。
給朋友打工,可比給老闆打工積極多了。
出門的時候,隔壁鄰居也正好在鎖門。周禧擡頭看了眼,是個拖着銀色行李箱的帥哥,看起來跟她年紀差不多。
帥哥也看向她,微笑着點了點頭,挺友善。
周禧于是回了個生疏的微笑。
電梯是一梯兩戶的,他倆都要下樓,便共乘一架電梯。
這種不熟的鄰居最是尴尬,尤其在狹小的空間裡,周禧站在角落,都不知道視線該看哪裡。
對方顯然是個挺社牛的人,在一室沉默中,無厘頭地背對着她招了招手,說:“嗨~”
周禧懵了一下,好在電梯下行速度很快,門開了,她先一步從他身邊走過去,出去了才轉身對他招招手:“拜拜~”
田恬夫妻倆出門前又收拾了一堆包裹,到店反而不如朋友們早。他倆來的時候,周禧已經跟王知夏坐在院子門口的石頭台階上啃煎餅果子了。
口留香的煎餅果子,她們上學那會兒經常當作早餐,是在外地吃不到的口感,醬汁有些酸甜,夾心的薄脆也炸得甜甜的,外皮是軟軟的蛋餅。
一方碳水養一方人,小時候吃慣的味道,心裡已經認定了正統地位,天王老子來了這也是最正宗的煎餅果子!
周禧依舊嘗不到味道,可她就是知道這個煎餅果子好吃。
田恬不僅沒說抱歉久等,還跟邵海商量再配兩把鑰匙給她們拿着,這樣以後就不用在門外等了。
王知夏先提出了拒絕,不是怕店裡丢了财物說不清,是拒絕當免費牛馬:“給我開幾個工資啊,就打算讓我當小工!”
邵海用大家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問田恬:“她不是那年在尼泊爾的菩提樹下皈依了嗎?”
田恬也小聲回答:“錢财手上過,佛祖心中留吧。”
“你們好歹在背後蛐蛐我啊,當我聾了嗎?我要罷工!”王知夏說歸說,卻依舊拿着打氣筒給滿院子的氣球充氣,手裡不停歇。
周禧沒說話,一直笑着掃院子。
真熱鬧啊,她喜歡聽她們吵來吵去的鬥嘴,這樣的背景音讓她安心。
戰火不一會兒就燒到了自己身上,田恬誇她今天打扮得很“有味道”。
語氣揶揄,眼神調侃。
周禧還沒告訴她們自己昨晚上跟李銘則偶遇的事,怕這平地一聲雷給她們炸得無心開業、隻想八卦了。
她笑笑,沖田恬皺鼻子:“得了吧,人家都拒絕王知夏了。”
“人家~哪個人家啊~心虛了是不是?”被點名的王知夏捏着嗓子學她說話,說完又補了句,“那可不是拒絕我哈,拒絕的是田恬!又不是我開業!”
王知夏開玩笑的時候也會注意分寸,或者是下意識的不說會讓周禧難過的話——比如“李銘則拒絕了周禧”這種完全禁忌語。
當年周禧追了李銘則三年才在一起,為什麼啊,不就是因為李銘則拒絕了周禧三年嘛。
說說鬧鬧的,店裡來的人也多了,沒有顧客,都是邵海和田恬的親戚朋友來捧場。
咖啡館不大不小,但店裡面也坐不了太多人,周禧和王知夏戴上了店裡的定制圍裙,在院子外面站着聊天,拿着慶祝用的禮花,研究怎麼拉響。
王知夏:“咱倆怎麼跟伴娘似的?”
周禧:“是呗,他倆婚禮沒趕上,現在在這兒等待吉時了。”
王知夏:“那是我們沒趕上嗎?是他倆就沒辦婚禮好吧。”
周禧:“1111。”
後來開業吉時到了,她倆都特意對着邵海和田恬拉禮花,彩色的絲帶綻開在老闆和老闆娘頭頂,引來一陣起哄,還真有點婚禮的熱鬧氣氛。
小兩口和兼職的服務生招待店裡的親朋,王知夏拉着周禧去了附近的公園發傳單。
周禧樂得跟着她去“拉客”,正好跟店裡的這些人不太熟又不能不寒暄。
來晤咖啡館是沿街的帶院老房子,出了門是幹淨的馬路,馬路不算寬闊,是單行道,道路兩側的銀杏樹帶來清爽的氣息。
馬路的盡頭就是大海,正值假期,有不少正走向海邊,也有很多人在這條“通往大海的小路”拍照。
她倆沒往海邊走,而是去了反方向的公園:“在海邊玩得開心的人,應該不想被人打擾吧。”
至于公園,也沒有個确切的大門,最矚目的是中央的那一條大街,地面都是粉色的塗鴉,各種愛心雖然有些俗氣但還挺有氛圍。
路口的路牌寫着這條路叫“愛情路”。
有很多小情侶正在路上拍照,還有小朋友在路中間蹦蹦跳跳地撿樹葉,陽光照在每個人的笑臉上。
“铛铛铛——”不遠處傳來悠揚的聲音。
周禧擡頭看過去,隻見有輛紅色的大巴車開向這邊,車子很複古,像那種影視城裡的民國電車,車頭還挂了個紅色的花球,花球下面是個繁體雙喜字。
王知夏剛給人發完一張傳單,也擡頭,跟周禧解釋:“那個是铛铛車,觀光巴士,估計這是有人包車當婚車了吧,還挺酷。”
很酷的铛铛車開到了周禧面前停下。
應該說是開到了路牌下面停下,周禧她倆就在路牌附近站着。
車上下來一群年輕的男女,簇擁着穿了輕婚紗和休閑西裝的新人一起錄像拍照,果然是輛婚車。
周禧還在感慨他們有創意的時候,王知夏已經拿着傳單走上前去跟人家賀喜了,她說她要請這一車的人免費喝咖啡。
于是周禧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稀裡糊塗跟着坐上了這輛承當婚車的铛铛車,聽着新郎的一個什麼朋友拿着導遊麥克風高歌“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潇潇灑灑”,一路開回咖啡館去。
周禧坐在後排角落,臉上不由自主挂着笑意,是被别人的喜悅傳染的那種,沒什麼想法的生理性的笑,但又挺發自肺腑的。
這铛铛車不止外表複古,内裡也很出片,周禧不禁掏出手機來拍了張照片。
按下拍攝鍵的時候,還有新人的朋友闖入鏡頭比了個耶,一點都不見外。
王知夏也舉着手機,不過不是拍照,是在給新娘掃碼送“禮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