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許你留在蘇麻身邊,不過在外人面前,你須得應承我是你的主子。不必問為什麼,等你真的來到我們身邊便可一切清楚,如此你可答應?”
玄烨示意一旁的蘇麻不要着急也不要推脫,這個叫荊岩的人身懷一身武藝,假如願意留在蘇麻身邊保護也可以讓自己少一則後顧之憂,隻是方才荊岩擡頭看到蘇麻的那一眼太過複雜,震驚?驚喜?困惑?自認為能夠洞察人心的玄烨也有些困惑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一眼裡沒有敵意和輕薄。直覺告訴自己這裡面會有一段故事,而他有信心和耐心慢慢剝開一探究竟,在此期間亦有可能真正的将這個荊岩收為己用,何樂而不為?
荊岩默然不語,算是應下了。如此這番耽誤的已經太久,便由福全在黃府外等着伍次友告訴她如茵姑娘的事,玄烨和蘇麻一行則在會和之後匆匆趕回了皇宮。
剛一回到乾清宮,蘇茉爾姑姑已經在那裡候着了,原來是太皇太後邀了安親王嶽樂在慈甯宮喝茶,讓皇上回來了也一塊過去聚聚。說起這位安親王,也算是目前愛新覺羅家族裡為數不多的在朝老人了,他是清太祖努爾哈赤之孫,饒餘敏貝勒阿巴泰第四子。當時世祖福臨退位的時候甚至動過将帝位傳給這個兄弟的想法,可見此人也并非等閑之輩,隻是嶽樂自先皇“去世”後一直不問政事,倒是整日躲在自己的小莊園裡侍弄田地花草樂個悠閑,此番皇祖母召這位王爺入宮,會是什麼原因呢?
這樣一邊想着一邊随蘇茉爾走着,不知不覺便到了皇祖母宮裡日常休憩的延壽殿。按輩分來算,太皇太後大玉兒是嶽樂的嬸母,而嶽樂又是玄烨的皇叔,祖孫三代人倒是少有這樣的機會一齊聚首,是以各自見完禮之後,大玉兒笑意滿懷:“都是自家人,不必這樣拘束,想起來也是好多日子沒有見到他皇叔了,近日裡身體可好?”
“多謝皇嬸挂念,兒臣身體還算硬朗。”嶽樂充滿敬意卻又十分謹慎的答道。從順治朝過來的皇族舊人,太知道眼前這位總是看起來端莊慈祥的太皇太後有着怎樣的鐵血和手腕,當年多爾衮當權時朝堂内外是何等兇險的日子,當他自己都在為大清的未來暗暗擔憂的時候,正是這位嬸母憑一己之力硬是保住了福臨的帝位甚至一步步遏制住野心勃勃的攝政王。自小侄子玄烨登基以來,這位已然榮升太皇太後的女人拒絕了朝臣們提請她垂簾聽政的建議,甚至很少公開露面幹預朝政,可是“大政必定慈甯宮”卻是朝野内外心照不宣的一緻看法。此次突然召自己進宮,顯然不是喝喝茶叙叙親情那麼簡單,嶽樂不懂聲色的喝着茶,隻等着太皇太後慢慢将話說開。
“你的氣色看上去确實不錯,似乎越活越年輕了呢皇叔!”玄烨也在一旁笑着說。
“是,臣近年裡多在田莊裡走動。”
“哦?近年收成如何?”大玉兒看似漫不經心的唠着家常。
“托太皇太後和皇上的福,風調雨順,所以收成也還好。”嶽樂一時間也不知道這大玉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得問什麼答什麼并不多言。
大玉兒點了點頭,拿起茶盞卻又放下,朝身邊的玄烨開着玩笑:“玄烨你說說,你這皇叔好生謀算,田莊裡睡覺可不是比你這高堂裡聽政逍遙快活的多嘛!”一邊說着一邊用眼角瞄着嶽樂的表情,這話裡的深意玄烨聽不出來,嶽樂卻不會不懂,她今天首先需要确定的是,過去的這八年裡,人的心思是不是還一如當初?
“皇嬸見笑了,侄兒資質愚鈍,也隻能忙活這些田地瑣事,慚愧慚愧!”嶽樂有些緊張,知道從前先帝一個傳弟的念頭終究還是成為了堂上這位嬸母心中的隐刺,因此言語越發小心謙卑起來。
“他皇叔過謙了,莊園裡活動活動筋骨也好,隻是你還擔着這麼重的皇親身份,莫不是真想學那陶淵明,終老田園?”大玉兒剛才的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如今見嶽樂如此,也便轉了話頭開始引入正題。
嶽樂嘴裡含着茶水,心思極快的揣摩,學陶淵明?這是什麼意思,暗示他應該告老還鄉了嗎?….幸而大玉兒很快的說出了下一句話:
“難道你就不打算回朝議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