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縷閉着眼睛道:“記住,萬事萬物皆為虛幻,帆不動,心不動。”
建議很有得道高僧那味兒,楚卧雲道:“可是,風動了。”
平地起陰風,吹動绯紅血霧。
那道影子平移靠近,清晰起來。
那人眉目英朗,眸色深邃,鼻梁高挺,唇鋒銳利,白發黑角,玄色暗袍以銀邊點綴,前襟大敞,露出結實的胸膛,渾身散發着冰冷倨傲的逼人氣勢,
幻術,一切都是幻術,就像做夢一樣,人在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做夢,等閑視之,那夢裡的東西便不會傷害自身,幻想也不能奈我何。這樣,夢很快便會醒了。
楚卧雲提起一口氣,輪椅滾動,三人貓着腰,小心翼翼從那個“人”身邊經過。
正越過他時,突然,楚卧雲的腰,被一股大力擒住。
楚卧雲不作他想,格住那結實的手臂,狠狠往邊上一推,提起一掌,全力打在那幻覺産物的胸口。
結結實實的觸感讓楚卧雲膽戰心驚。
那幻象似乎始料未及,完全沒有防禦,給楚卧雲正中靶心,露出些許痛苦的神色。同時,楚卧雲擊打的胸口處,氤氲出一道猙獰的劍傷。“龍邪”驚愕地看着他,一個不慎讓他脫身。
楚卧雲不屑一顧道:“死物,還不顯出原形!”
說到底,他們所有人,都出于一個名為《龍傲榻仙》的幻境中。而他楚卧雲,是唯一尊貴的玩家。
他用打量冰冷的二次元角色一般的眼神打量“龍邪”,從上到下,從頭到腳。的确是和原主一模一樣,分毫不差,臉部神情,鮮活靈動。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楚卧雲已然駭破了膽。當視線轉到那片裸露的胸膛時,不禁奇怪,為什麼自己一掌會打出一道劍傷。肯定是因為自己強大的意識流啊哈哈哈哈。又看到他手上握着的一根東西,有點眼熟,好像是竹縷掉在地上的那根簽子,猝然頓住。
鐘事了躲在竹縷的輪椅後頭,撓撓頭:“可……可是,為什麼我……也能看、看到前輩……的幻覺啊?”
聞言,竹縷猝然睜開眼睛,一秒之後,與楚卧雲異口同聲:“不好,是真人!”
風起,薄霧散去。
一瞬間,楚卧雲連呼吸都快停了,暴起呐喊:“别愣,快跑!”兩條腿舞成了風火輪,推着輪椅不要命似的地掉頭,以三秒百公裡加速的勁頭似一隻離弦的箭沖了出去。
因為他怕追不上魂飛的速度。
他怕清白節操就交代在這兒了。
那一掌壓根打不出什麼劍傷,那定然是龍邪在魔族内戰中留下的舊傷,本來傷口已經差不多愈合了,遮掩起來了,結果被他一掌又撕裂開。想到此處,莫名好像腸子揉作一團,
後頭,龍邪三分怒火,七分妒意的聲音傳來:“幾月不見,你果然又去招惹了别人?”
鐘事了落後幾步累成了狗,他幾年前見過龍邪,但如今絕對認不出來了,問:“他是,前……前輩的……仇家?”
“流年不利,”楚卧雲道:“比仇家吓人多了,是冤家!”
竹縷:“……”
順利出了門,由于速度太吓人,在一片長牙舞爪守株待兔的妖魔鬼怪眼皮子底下,沖進了第十一扇門。進門之前,竹縷好像又說了什麼,但是情況都火燒眉毛了,眼下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進去之後,楚卧雲還手動助力去關門,而青銅門隻能按自己的節奏轟隆隆閉合,合上之後,他靠在上面喘氣。可怕的是,龍邪根本沒有落下幾米的距離,楚卧雲背後的青銅小門再次傳出轟隆隆的震顫,又要打開了。
幸而第十一扇門後面,沒有青面獠牙的怪物,也沒有洶洶飛洩的岩漿,而是一片靜谧的漆黑夜空,地上一片長勢喜人的蘑菇叢,那蘑菇不知道是和什麼種族雜交出來的變異品種,個個差不多有一人高。還向空中散發點點微光。
門咔地開了一條縫,楚卧雲心生一計,扛起竹縷,指尖一彈,打了許多法力在輪椅上,讓輪椅咕噜噜自動鑽進蘑菇叢,往前駛去。如此,待龍邪進來後,一看被輪椅撞得東倒西歪的一片蘑菇,自然推測他們三人向那個方向逃了。而楚卧雲卻扛着竹縷鑽進旁邊的蘑菇叢,蹲下,兩片巨大的五彩蘑菇傘罩在頭頂,躲了起來。
好一招調虎離山,楚卧雲不禁佩服自己,這時,癱在身旁的竹縷還在疊動不息說着什麼,楚卧雲一把捂住他的嘴:“噓,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竹縷嗚嗚兩下,有些話非說不可。
青銅小門完全打開,外頭卻安安靜靜,大小妖魔們想必早就被龍邪吓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一條大長腿邁了進來,氣定神閑,不慌不忙。
楚卧雲從蘑菇根莖的間隙裡往外窺探,心都快跳出來了,啧了聲,壓低聲音道:“好吧,那你湊到我耳邊,輕輕地說。”
他放開手,垂下頭,竹縷頭偏過來,一字一句道:“進門之前我想提醒前輩,這扇門裡的蘑菇會産生的可怕的孢子,一旦沾染,會寄生進入人體中。無藥可醫,後患無窮。”
僞裝成大蘑菇的楚卧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