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等于前院就座,衛琳琅則上後院,成為女眷堆中一份子。
從引路的蘭若姑姑口中得知,諸位公主郡主先一步到場了,那頭正由七公主牽頭攢局,曲水流觞呢。
衛琳琅端的一頓,難為情道:“那我免不得要掃大家的興了,我才華不濟,并不擅作詩……”
蘭若姑姑笑道:“此曲水流觞非彼曲水流觞。酒杯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面前,誰就得抽花簽,按花簽上事先刻好的指示行動。”
衛琳琅心内發笑,這不就是把猜拳争輸赢的把戲換了張皮又端出來了,隻不過比唾沫橫飛的猜拳來得更雅緻些。
“聽起來很是有趣。”她假意好奇道。
在人家的地盤,總不好說三道四。
說着,曲廊到了盡頭,已然可聞陣陣歡聲笑語。
“咦?又來人了。”湖心亭内,一桃粉襦裙女子向周圍人說。
蘭若姑姑乃長公主賞識之人,能勞動她出面迎接的,屈指可數。放眼京城,就那麼幾号人物:陛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宮外還有一個,長平侯。
這女郎面生,瞧着年歲不大,從前也未曾謀面。
衆人各懷心思,目光卻默契地往衛琳琅處聚集。
究竟要看看,她是何來頭。
蘭若姑姑把人引至七公主跟前,微微笑道:“殿下,這便是容大人的夫人,衛夫人。”
莫看七公主是衆皇子公主中最小的,寵愛可亦是首屈一指的。因此,主張極大,事事争第一。來了新面孔,不向她引見是萬萬不行的。
七公主蹲在河渠邊,手心捏着琉璃酒杯,杯中杜康剩了個底,看來是才飲過。
“衛夫人,久仰大名。”宮娥捧盤接過琉璃杯,七公主拍拍手起身,對衛琳琅一笑。
及七公主站起,衛琳琅方發覺公主僅到自己耳垂。她自己便不算高挑,加之公主音容稚氣未脫,顯然仍是個小孩子,至多十二三歲。
對方和顔悅色,衛琳琅略松了口氣,回笑道:“殿下折煞我了。”
七公主微仰着頭,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咯咯笑起來:“你生得很好看,很對我眼緣。”
小孩子的喜歡如疾風驟雨,說來就來。
“你比我見過的大多數人都漂亮,你的舉手投足也很合我心意。”七公主揮手令人斟一杯素酒,“這去歲生辰時我親手釀的桃花酒,整整在桃樹下埋了大半年,衛夫人嘗嘗味道。”
在場中人,有幾個貴女不服氣衛琳琅一來就受盡矚目,尤其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七公主的青睐,撇嘴的撇嘴,冷哼的冷哼。
初次相見便被熱情對待,對方還是位頂尊貴的公主,衛琳琅受寵若驚,末了腦海裡閃過容恪的影像,忙把驚訝按回去,大大方方執酒盅,送至唇畔,淺嘗辄止。
淺淺一口,唇齒噙香。
“很好喝,很對我胃口。”
七公主慷慨道:“衛夫人愛喝,那等散了宴,叫人再挖出一壇來,你帶回去慢慢喝。”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殿下美意。”
七公主小臉一擡,一面轉身吩咐宮娥取個小杌子來,一面問:“衛夫人也一起玩吧。一會挨着我坐,衛夫人應當沒有意見吧?”
衛琳琅滿口稱好。
少焉,曲水流觞繼續進行。
沾七公主的光,衛琳琅地處上遊,充當先手,将酒杯安置荷葉之上,輕輕一推,隻見其浮水而下。
緩然飄遊,恰恰停在曹明霜身前。
衛琳琅裝得住平和,噙笑看曹明霜舉杯飲盡,又看她抽簽。
一側突然響起七公主的聲音:“聽聞她和你沾親帶故,我卻不喜歡她。”
一到地方,逢人就搭話,眼睛裡全是算計。
衛琳琅哭笑不得,揀了句不出錯的話做回應:“不瞞殿下,曹夫人是我的表妹,她自小是家裡的寶貝,嬌氣些。”
七公主嗤之以鼻:“今日這場子裡的,哪個不是家中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她又算個什麼。”
衛琳琅不由暗暗反駁:我就不是。
數人注目下,曹明霜抽到了“念一首帶荷字的詩”的簽。她讀過幾年書,不至于難倒。悠揚念完,另取未用過的酒杯,滿上金波,任其漂泊。
幾個回合下來,這羽觞居然找上了衛琳琅。
依規矩抽取花簽,卻被簽詞當頭棒喝。
看不慣她的人故意起哄:
“衛夫人面露難色,遲遲不語,莫不是想耍賴?”
“是呀是呀。衛夫人,今兒是咱們閨閣遊戲,即便把容大人搬出來,那不能抵賴的。”
場面越鬧越亂,七公主為發起人,及時出言幹預:“可是這花簽上的字,令衛夫人為難了?”
衛琳琅騎虎難下,索性把簽遞給她瞧。
抽得此簽者——未出閣,一杯春日釀,自斟自飲;嫁做人婦,則與夫君對飲,祝願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七公主噗嗤一笑:“妙得很。我有眼福了,有幸見識見識容大人堕入凡塵是何等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