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衛琳琅渾然不覺,單單從第二日身側留有餘溫的被褥推斷出,昨晚是和容恪共枕而眠的。
她惱火不已,狠狠把他的枕頭摔打一頓,立即傳寶格進來興師問罪。
當時寶格是騎虎難下,她氣歸氣,卻也理解,象征性責備幾句罷了。
梳過妝後,下人來報:七公主登門做客。
衛琳琅由衷歡喜,因為鎏華宮地方生,加之雜七雜八的人多,害怕招惹是非,幹脆不出門。終日憋在栖雲殿,能看的全看了,百無聊賴。七公主來,起碼能談天說地打發時間。
她忙去前殿接待七公主。
但見七公主,小小的個頭,籠着一套绯色勁裝,腰間别一根皮質馬鞭;頭發高高梳攏,額戴一頂雙龍戲珠抹額。很是英姿飒爽。
衛琳琅一愣,旋即笑道:“七殿下這是從哪來?”
七公主揮揮手道:“不是從哪來,是專程帶嫂嫂你上一個好去處。”
這裡頭,七公主的意思占一半,容恪的托付占另一半。
知衛琳琅性子腼腆,不善同人結交,成日窩在一個地方,難免沒趣,遂思量着讓七公主多帶她走動走動。恰好七公主貪玩,鬼點子奇多,她們倆又投緣,便一拍即合。
其實,安慶也是個大閑人,也賞識衛琳琅,隻不過容恪不放心,恐安慶把人帶壞了,二話不說将安慶剔除在外。
打量七公主這副裝束,衛琳琅隐隐有了答案:“騎馬射箭,我可不拿手……陪殿下去了,沒準還會掃興。”
七公主全不在乎,慷慨道:“正是因為嫂嫂不通,我才請嫂嫂去。鎏華宮有個異域馬奴,騎術出類拔萃,我、六哥哥的騎術便是出自他手。嫂嫂你安心,耐心學一程子就通門道了。再者,你身子骨弱,一大半就是你缺乏鍛煉,長年累月把自己鎖在深閨,整個人能不喪喪的嗎?”
她一通侃侃而談,說得衛琳琅春心萌動,應承下來。
騎馬傳得服裝她沒有,七公主向貼身婢女努努嘴:“我事先想到了,按嫂嫂的尺寸準備的。”
試穿那馬褂時,衛琳琅按捺不住好奇問七公主,她從何而知自己穿衣的尺寸。
七公主津津樂道:“自然是明隐哥哥告訴我的啊。”
衛琳琅點點頭沒吱聲。
這衣裳真合身,跟從她身上剛扒下來似的。
他的心真細,她在他面前,如同□□——什麼身材、身上有什麼胎記、心中所思所想……
同至後山草場,果然有馬奴牽着兩匹小馬恭候。
衛琳琅惦記七公主口中的異域馬奴,多留意了兩眼,不覺驚歎:體型壯碩,寬肩窄腰,男人中的男人;烏發碧眼,高鼻深目,和西洋畫上的一模一樣。
七公主朝人招招手,兩個馬奴牽引兩匹小馬近前聽吩咐。
“他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人,叫祁連。”
祁連躬下高挺的身軀,向她二人行禮。
看着比自己矮下去的男人,衛琳琅莫名堂皇,繃着臉不露聲色道:“起來吧。”
這要是讓容恪知道了,後果又是不堪設想……她有些害怕。
“要不我還是不學了。你也知道,侯爺他不喜我和外人過分接觸。”顧念往後的處境,衛琳琅悄悄把七公主拉到一旁說。
七公主雄赳赳氣昂昂道:“學個馬而已。況且他們都是奴才,能怎麼樣?衛嫂嫂,别自己吓自己。”
七公主一直安慰,衛琳琅借坡下驢,暫把顧慮抛開。
由于是初次,祁連先指着馬鞍、馬蹬等介紹一番用途,然後說:“您可以摸一摸追風的頭。它很乖,不會傷人。”
原來這小馬名叫追風。
自覺和祁連挨得有點近,衛琳琅暗暗站遠些。
追風很通人性,她把手貼上去順毛,它隻是睜着烏溜溜的眼看她。
“您可以試着牽它走一走。”祁連把馬繩雙手奉上。
衛琳琅的确心癢癢,抓着缰繩,依照祁連的提醒,牽動追風慢慢開步。
七公主騎馬繞草場兜了半個圈子回來,見她初有成效,拍手笑道:“看來追風與嫂嫂有緣。嫂嫂好好學,秋天回京城的時候,讓它跟嫂嫂一塊回侯府安家。”
祁連也笃定道:“追風喜歡衛夫人,是真心的。”
衛琳琅後來注意到,祁連有時候講話颠三倒四的,發音也顯得生硬。
七公主解釋:“衛嫂嫂不知情。這祁連,本不是個好東西。原來是烏孫國派來的奸細,刺殺父皇的。祁連原本必死無疑,而父皇仁慈,念他身手卓絕,便放他在鎏華宮養馬馴馬。他也老實,這麼多年來沒再生事。”
又是奸細,又是刺殺,委實把衛琳琅吓蒙了。
“衛嫂嫂,你别怕呀!他現在就是個低賤的馬奴,膽敢起歹意,立馬亂棍打死他。”七公主抓着她的手寬慰,“你要過不了這個坎,就讓他滾下去,另換一個人就好了。”
她們聊得起興,忽略了祁連眼底逝去的一絲異色。
衛琳琅忽覺脊背發涼,轉頭一看,不偏不倚撞入一道含笑的視線裡。
“夫人的傷好全了麼,就跑來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