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不管是誰聽到這麼一句話,心裡肯定都會咯噔一下的。五條憐當然免不了落入俗套。
而且,還不止是咯噔而已,她的心跳都快要飄起來了,帶着一點不真切的虛浮感,讓視線都不自覺飄到天花闆上去了。
“是……是嗎?”
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總之先用含含糊糊的話語搪塞一下再說吧。
很可惜,想要應付甚爾,絕對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他依舊睨着她,毫不留情地一語道破。
“你的笨蛋腦瓜裡絕對在猜剛才來的男人是誰,還在想他和我說了什麼吧?”
“呃——!”
精準地全部猜中了!
心虛感瘋狂泛濫。五條憐僵在原地,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了。
莫非禅院甚爾是什麼了不得的心理學家,一眼就洞悉了她的所有心思?或者或者,是她的腦袋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徹底透明,所以他才能輕松的窺見到自己的想法?啊啊啊,好想把腦袋捂住!
五條憐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了,否則肯定會被甚爾捕捉到更多她的心理活動。可盡管心裡警覺着,思緒卻停不了,反倒亂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各種各樣的念頭在腦海中齊鳴,怎麼都安靜不下來。
“你也用不着緊張成這樣吧?我可沒有讀心的本事。”甚爾取笑她這副慌亂做派,一邊說着,一邊把禅院惠放回到小床上,“是你自己把所有想法統統寫到臉上了。得學會撲克臉才行啊,你。”
“唔……這樣啊……”
原來不是他多麼善于揣摩人性,也并非是自己的腦袋透明得一眼就能看穿裡頭裝了什麼。五條憐好像能松一口氣了,可她還是沒法完全放松下來。
她完全沒想到,藏不住心思的那方居然是自己。
還有,撲克臉是什麼意思呢?聽起來和“撲克牌”真像。
這點小小的困惑顯然也流露到了表面。五條憐看到甚爾挑了挑眉。
“你會打牌嗎?”
“不會。”她很誠實地搖搖頭,“阿悟也不會打牌。”
五條家都沒有教給五條悟的東西,她五條憐當然無處可學了。
“我不關心你們家的六眼。”甚爾癟着嘴,“不會打牌多沒意思!坐好了,我教你吧。”
“好。”
五條憐乖乖坐到被爐旁,甚爾則探身鑽進某個東西多到快要溢出來的櫥櫃,往裡摸索了一番,期間把八樣東西弄掉在了地上,本人卻毫無自覺,直到摸出一副撲克牌,這才折返回來,龐大身軀往地上一坐,壓得木地闆都發出了吱呀一聲。
好不容易找到的這副撲克是個相當有年代感的産物,包裝盒的四角都被磨白了,撲克牌本身也變得更加柔軟,背面磨出了淺淺的劃痕。
如果是要進行一場正經的牌局,那他絕對是不會用這副牌的——光靠磨損痕迹就能分辨出對方抓到了怎樣的手牌,這可不是什麼有意思的玩法。不過現在隻是對笨蛋小孩的額外教學時間而已,不用太過細緻認真。
先把桌上的東西推到一邊,熱氣騰騰的午飯也暫且先擺着吧。甚爾将牌鋪開,餘光能瞥見到偷摸摸打量着自己的五條憐。
她總喜歡低着頭,肩膀也縮成小小一團,隻擡起眼眸偷窺周圍,帶着一點怯生生的做派。他假裝沒有看到她眼底藏着的好奇,隻在擺好牌之後,才擡起手來,在她耳朵旁邊打了個響指。
“好。現在開始你要認真聽了。”甚爾提醒她。
琢磨得太入神,五條憐被突兀的響指聲稍稍吓到了,慌忙坐直身,胡亂點了點頭,把四散的念頭重新攏回到心裡,強迫自己盯着他的手,盡力把每句話都聽進心裡去。
四種花色,各十三張,再加上大小王牌,總計五十四張的一整副撲克可以拼湊出近乎無窮多的玩法。
要把所有的撲克玩法一口氣全都教會,聽起來多少有點不切實際,甚爾也懶得完成這麼大工程量。他随便挑了種兩個人就能上手的玩法,開始了他不算完美的教學。五條憐也在認真地聽認真地學,可惜她對于知識的吸收量,大概隻有百分之五十左右。
意思是說,甚爾所說的一半,她都沒弄明白。
這到底是教人的那位水平不精,還是聽課的那位腦袋不靈光,這是個深奧的問題,一時半會兒實在給不出準确的答案。
無論是學藝不精還是照本宣科,其實甚爾都不在意。他是忠實的實踐派,笃信親自操作才能找到真理,不管五條憐的受用程度如何,把該介紹的全都介紹完之後,便動手開始分牌了,害她瞬間心驚肉跳起來。
糟糕,突然有種糊弄着做完作業結果被家庭老師當場抓包的驚恐感,這是怎麼一回事?
越想越覺得心慌,明明窩在暖烘烘的被爐裡,五條憐卻抖個不停。甚爾斜眼睨着她,像是嫌她不争氣。
“幹嘛?我又不會罵你。”他嘀咕着,“我也從來沒罵過你吧?”
“這個嘛……”
這是個值得好好思索的問題,她一下子給不出答案。
仔細回想一下……啊,甚爾說過她像狗一樣難纏。
“這是罵人嗎?”當事人的異議和手牌一起丢到了五條憐面前,“而且你自己不也說,當一隻狗沒什麼不好的。”
“呃……”
好像,确實這麼說過?
五條憐心虛地拿起撲克牌——說真的,今天完全就沉浸在了心虛感的海洋裡嘛——不再吭聲,默默在心裡回顧着甚爾剛剛說過的,可惜依然覺得毫無頭緒。
算了。先硬着頭皮上吧!
這一局的先手是五條憐。
把手中的牌看了又看,糾結了好一會兒,她總算選出了三張,輕輕放在桌上。甚爾隻擡起眼皮掃了一眼,丢出更大的三張牌甩到桌上,薄薄的撲克牌砸向木制桌面,碰撞出洪亮的一聲“啪!”,氣勢驚人。
探頭看看桌上的牌,再縮回來看看自己的手牌,五條憐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出才好了。
按理說她要想辦法用更大的牌壓住甚爾才對,可看來看去,好像都湊不出更大的了。所以接下來應該……
“沒牌可出的話就快摸牌啦。”甚爾催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