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挨罵當然是好事一樁,可被如此直接地指出錯誤也挺丢人的,五條憐沒臉擡頭了。
“……對不起。”
“比起道歉,不如想想有什麼辦法能讓你避免露出破綻。”甚爾把紙箱塞進櫥櫃,看也不看就合攏了櫃門,“你就不能直接喊我哥哥嗎?”
“唔——”
長久的沉吟是再好不過的答案。她忍不住擡起眼眸,掃了甚爾一眼,他臉上不高興的表情讓她決定趕緊收回目光。
“好吧。”甚爾歎氣,“知道你不樂意了。”
“對不起……因為真的很怪嘛。”
就算是在真正的、她的哥哥面前,她都不常直白地說出“哥哥”一詞,又怎麼能那麼輕易地把這個頭銜安插在完全和他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甚爾的身上。
A計劃還未啟航就徹底宣告失敗,得趕緊想個替代方案才行。
甚爾在空曠的三樓踱着步,走着走着又來到了通往天台的樓梯上。五條憐生怕顯得自己不夠積極,趕緊拿出小尾巴的做派緊緊跟上。
天台上一股海風的腥味,潮汐聲也一下子襲來。她一次次把發絲捋到耳後,但潮濕的風會把她的努力全都打亂,就連甚爾的打火機也擦不出火苗了,香煙隻好孤零零地夾在指尖,最後又無奈地放回到了煙盒裡。
“你要不就直接用名字叫我吧。”他說。
不知道他的主意算不算是一個好點子,隻知道五條憐滿臉的不可思議,睜大了眼傻愣愣地瞪着他,被反問了一句“幹嘛”,才像是勉強回過神來。
“您的意思是。”她需要在确認一下,“直接叫您‘甚爾’就好,不必加上‘先生’了?”
“對。”
“哦……真的可以這麼稱呼您,對吧?”
“嗯。”甚爾不耐煩地點着頭,“你在疑惑什麼呀?”
“我擔心自己聽錯了。”她坦誠地說,“也擔心您會突然改變心意。”
甚爾好無奈:“我像是這種三心二意的人嗎?”
像呀。五條憐心想。
當然了,這番念頭是絕對不能輕易說出口的。
她閉攏了嘴,配合地點點頭。甚爾也滿意了,一邊在手裡抛着打火機當玩具,一邊磨磨蹭蹭地走下樓。五條憐跟在後頭,卻忍不住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她覺得甚爾走到天台上讨論稱呼問題,說不定就是為了在她不配合的時候揪着她的領子用“不答應的話我就把你丢下樓”作為要挾——雖然甚爾還沒對他做出過這種事,但他明顯是能夠做出這種事的人。
五條憐被自己的無厘頭幻想吓了一跳,連帶着眼前甚爾的壯碩背影都變得更加吓人了。下樓途中他還回頭看了它一眼,吓得她差點一腳踩空。
“幹嘛?”甚爾覺得她好怪,“怎麼一驚一乍的。”
“沒……沒什麼啦!嘿嘿嘿。”
她換上一副谄媚笑臉,五官都快揉成一團了,這副怪模樣讓他隻瞧上一眼就趕緊收回了目光。
怪小孩。他暗戳戳想。
一路走回到二樓,夏梨還在指揮着搬家小哥幫忙放東西,想把一切帶有自我色彩的東西放進這個她很久沒來過的家裡。
昂貴且常喝的洋酒擺進玻璃櫃,又是好幾把網球拍像花束一樣插進筒狀的收納籃裡,閑來無事從歐洲各地淘來的小擺件也壓迫放在醒目位置,家人的合照擺在桌面正當中,是笑眯眯的十幾歲少女和她的父親站在網球場邊。想起來時還聽她說過,這房子是父親送她的十三歲禮物,那麼把父親的合照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也就顯得很正常了。
看到甚爾過來,她的心思一下子就從裝扮家裡轉回到了他的身上,一下子撲進他懷裡,蹭蹭他的肩膀,踮起腳來想要親他。
“你們是不是去看三樓的房間了?”
甚爾笑眯眯:“對。”
其實隻是去讨論了很重要的大事。
真相當然是不能直白地說出來的,還好敷衍的謊話足夠搪塞夏梨。她歪過身子,問五條憐,是不是決定好選哪間房當卧室了。
“嗯——是呢!”
五條憐硬着頭皮說謊,真不好意思坦白說自己還完全不了解這個家的格局。
幸好,這并不打緊。借着電視機屏幕映出的這個家的一角倒影,還有浮在玻璃酒瓶上的淺淺影子,足夠将未曾涉足過的空間拼湊出來了。五條憐做出了決定。
“我想選樓梯下面的儲物間當卧室。”
“看。”甚爾湊近夏梨身邊,玩笑似的指着五條憐,“這裡有個沒品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