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過最猛烈的一陣哭聲,小海膽的動靜開始一點一點消停下來了,化作微弱的哼唧聲,盡管連綿不絕,但總比剛才的索命哭号好太多了。
果然,放着不管也是一種有效的應對方針。就這麼繼續哼唧着哼唧着,馬上就能……
咔哒——砰!
車門忽地被打開,而後又猛地被關上,巨大的噪音像是丢進小譚裡的石頭,一下子掀起了水花。小海膽被吓哭了,哇哇地叫個不停。
“不是吧……”駕駛座傳來歎息聲,“怎麼又開始哭了?”
五條憐一怔,匆忙擡起頭。甚爾已經坐到了駕駛座上,皺起的面孔寫滿嫌棄。她總以為甚爾要差使自己趕緊去哄孩子了,但直到扣上安全帶,他都沒有說出類似的話……哎,等一等。
甚爾把安全帶扣上了?
難以置信地眨眨眼,五條憐生怕是自己看錯了。
“您沒和夏梨姐……和她複合嗎?”她忍不住發問。
“啊?”甚爾搞不懂她在說什麼,“複合什麼複合,昨天不是都已經搞定了嗎?”
“唔……好。”
“今天也真是吃夠苦頭了。”
他疲憊地歎了口氣,擡起手,把額前的碎發盡數梳到腦後,粗硬的發絲定型不了半秒鐘便落回到了原處。完全是在做無用功嘛。
她這般胡思亂想着,忽然甚爾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安全帶系好。”他把好好的一句提醒說得像是要挾,“不然罰款你幫我付。”
“好的好的。”
一疊聲地應着好,五條憐趕緊扯過安全帶,心想,雖然甚爾的語氣惡劣,但說的也算是好話。難道他确實旁聽到了自己與夏梨的所有争吵嗎?總覺得很有可能呢。
五條憐低着頭,慢吞吞扣上安全帶,目光卻偷偷地往旁邊瞟,打量着甚爾的表情,想從其中找到一點佐證自己的猜想的證明,不過他氣惱地耷拉着的面孔沒有透露出半點溫柔的情緒,看來自己是猜錯了。
另外,大概是眼花了,也可能是庭院燈光的緣故,在甚爾左側的臉頰上,有一團淡紅色的圓形痕迹。尤其在他拉扯嘴角時,紅痕顯得更加明顯。
往下看去,他的脖頸上也有幾道淺紅色的劃痕,像是指甲留下的痕迹,看着有點痛。
在她離開夏梨的卧室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呢?猜不到答案,但好想知道。
一不小心,偷摸摸的打量變成了光明正大的注視。甚爾當然發現了她的目光,無奈地撇了撇嘴。
“盯着我幹嘛?”
“沒、沒幹什麼!”五條憐尬笑幾聲,“我沒有看您呀。”
明顯的謊言。
甚爾懶得戳穿她,輕哼一聲,旋動了車鑰匙。引擎轉動出轟鳴聲,收音機正播放着不知哪個年代的老歌。掰正了車内後視鏡,他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鏡面倒影中低着頭的少女。
“還有,你的耳朵。”他的語氣仍是生硬的,“流血了。”
她伸手去摸:“……啊。真的。”
好不容易愈合的耳洞開裂了,幸好不是什麼駭人的傷口,隻是滲出的血不知不覺濡濕了發梢。特地系上的深藍色發帶早已不翼而飛,一定是落在了那個家的某個角落。
五條憐擡起手,想用衣袖擦幹淨血,卻遲疑了。她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如果染了血,一定很難洗幹淨。
像是看出了她的糾結,甚爾從後排抓了一件黑色外套,丢到她的手裡。
“用這個。”
五條憐攤開衣服,過大的尺寸顯然不是他的所屬物。“會弄髒的!”她匆忙說。
“沒事。”甚爾并不介意,“用吧。”
“……好吧。”
她慢慢低下頭,把臉埋在衣服裡。柔軟的布料早已吸幹了鮮血,但她許久都沒有擡頭。
甚爾踩下油門,車緩緩泊出海濱别墅的地界。車燈在昏暗路面投下滿是水澤的光,雨一點也沒有停下。
悶悶的,從身旁的那團衣服裡,傳出了聲音。
“我們要回家了,是嗎?”
五條憐問他。
答案很簡單,也很明确。可甚爾卻不由得遲疑,在片刻的沉默後,才點了點頭。
“對。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