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甚爾真摯的(其實也沒有那麼真摯)眼神,有那麼一秒鐘,五條憐仿佛看到了十年後抱着遊戲機手柄坐在電視機前、腦袋上尖刺似的發絲被電風扇的吹得晃蕩不止的小海膽——啊,那時候可能稱得上是大海膽了。
大海膽與電視遊戲中的魔人激戰正酣,完全聽不到外界的半點動靜。她悄聲走近,繞到前面一看,才發現大海膽居然完全繼承了甚爾的這副面孔,連死魚眼都如出一轍。
五條憐被吓醒了,猛地從幻想中脫身,一擡頭,對上的居然還是甚爾的死魚眼。她又大吃一驚,差點以為自己紮根在無厘頭的想象中無法脫身了。
“你發呆幹嘛?”甚爾撇撇嘴,對她不認真的模樣不太開心,“既然站在别人面前,那就好好聽人說話。”
“是是是……”
她一股腦點頭,尴尬得無話可說,隻好回想着甚爾剛說的那句話,想着想着就覺得不對勁了。
小海膽現在還隻是小海膽而已呢,怎麼就需要遊戲機……不對,明明就是自己甚爾想要嘛,怎麼能拿孩子當借口呢!
不知從何而來的正義感瞬間沖進心頭。想想十年後的大海膽,五條憐認為現在的自己必須說點什麼。
“甚爾……先生!”她搬出了久違的尊稱,不着痕迹地把嬰兒車往自己身邊拉近了一點,“您不可以把自己的欲.望強行放在孩子的身上!”
拙劣的借口果然一下子就被戳穿了。
當事人是否感到别扭或是尴尬,從表情看來實在無從得知,他隻無奈地擺了擺手:“行吧行吧,是我自己想要,這麼說你滿意了吧?”
滿意?唔……
五條憐摸摸下巴,有點猶豫。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比較合适。
雖然甚爾此刻狀似服軟的表情确實很值得欣賞沒錯,但她好像不是出于這個目的才特地指正他的?
說實在的,目的究竟為何,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坦白事實之後,甚爾俨然一副贖罪結束的輕快模樣,徹底正大光明地踱到遊戲機的櫃台前,聽着秃了頂的店主大叔喋喋不休介紹着每款遊戲機,目光總在不經意間掃過他的腦袋。沒辦法,五條憐隻好推着嬰兒車跟上了。
啊,可不是因為她對遊戲機有多麼感興趣,純粹隻是不想被甚爾甩在身後罷了——僅此而已!
遊戲機琳琅滿目,按照顔色分類的遊戲卡帶也擺得齊整,如同三十六色油畫棒那樣顔色分明。
最新式的遊戲主機擺在櫃台上方,最顯眼的當然是以前就在廣播新聞裡聽到過、銷量高到驚人的PlayStation2,幾乎快要退出市場的世嘉土星也還在售賣中,擺在旁邊的彩色方形遊戲機則是任天堂GAME CUBE。
“這台機器的簡稱是NGC喲。”光滑的秃頂腦袋擺出一副很專業的姿态,說着的倒都是挺簡單的一些事情,“同理,PlayStation2的簡稱就是PS2。”
還不如不說了。
大概是因為甚爾已經買下了一台新電視,所以店主認定他是遊戲主機的潛在客戶,也可能是主機的利潤相當可觀,總之這顆光滑的腦袋卯足了勁,一直在說擺在玻璃櫃台上的這些遊戲主機的事情。
至于隔了一層玻璃、就擺在櫃台裡頭的掌機,他看也不看,更懶得多提幾嘴、五條憐有點失望,可憐巴巴地扒在櫃台旁邊,盯着裡頭的好幾台機器。
明明是掌機更有意思啊。她郁悶地想。
比如像是角落裡那台GAME BOY,小時候阿悟就很常玩,聽說是某一年他的生日禮物,正巧遊戲機的出廠日期就是與他出生日完全相同的1989年12月7日。
後來GAME BOY升級換代,變成了GAME BOY ADVANCE,于是拿在五條悟手裡的小巧遊戲機變成了紅色的GBA。他有段時間很着迷于一款破案遊戲,五條憐七七八八地旁觀着看完他通關了,卻怎麼也不明白這款時不時就會冒出“我有異議!”的駭人動靜的遊戲到底有趣在哪裡。
……她也很不明白,直到現在還能輕易地想到五條悟的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
或許她也需要一台GBA,說不定多摁上幾回十字鍵就能把腦袋裡的雜念全都戳出去了。
“啊,您想要這款是嗎?明白了——”
光滑腦袋忽然上下大幅度動個不停,原來是在點頭哈腰。每句話的尾巴也被拖成市儈的長音。
五條憐回過神來,終于從櫃台裡的那些掌機收回目光。原來甚爾已經挑好心儀的遊戲機了,光滑腦袋正在忙着打包呢。
不知該算是意料之中還是怎麼樣,被收進購物袋的是PS2,而不是方形可愛的NGC,更加不會是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墳墓裡的世嘉土星。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把疑惑憋到出店外之後才說:“為什麼不選NGC?”
總覺得要是再店裡說出困惑,光滑腦袋一定會科普一大堆她聽得懂的或是聽不懂的。
五條憐不想看到一顆雞蛋在眼前晃悠不停,她隻想和甚爾一個人讨論這個算得上五條憐的話題。
“哪有什麼為什麼。”甚爾撇了撇嘴,說着模棱兩可的話,“倒是你,很喜歡NGC嗎?”
“唔——”
其實也沒有啦,畢竟她不懂遊戲機和遊戲。她隻是純粹地覺得,GAME CUBE都比PS2漂亮多了。
“而且任天堂的名字裡還有個‘天堂’呢。”五條憐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