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主峰的鐘聲三下長鳴,昭示着仙盟宴的正式開啟。
在各處歇息的修仙者們被引着去往主峰,謝流光和其餘散修走在一處,被引至了專門的位置上。
每個門派都待在屬于自己的地方,而通天宗作為宴請的主人,弟子自然在上方,而謝鴻影坐在主座上。
謝流光閉眼,面上沒有露出一絲一毫旁的神情但右手不受控制地捏上左手腕,刻闆地将手腕上的镯子轉了又轉,拇指碾過镯子上山水圖的每一寸。
謝鴻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以為是哪裡來的谪仙人,也确實是哪裡來的谪仙人,冷着臉低頭看着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我二人乃至親,血脈相連。”
最後一次見他,他亦是冷着臉低頭看着自己,刀甚至不在手裡,而是淩空控制着它割開自己的皮肉,從自己的骨中剔出靈根,又用了不知道什麼法子,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去往了許承天的身體裡。
看不到許承天。
視線被遮得很好,目光所及就是謝鴻影道袍的邊緣,謝鴻影淡聲開口:“奪人根骨,證據确鑿,謝流光,你可認罪?”
“我不認罪。”自己說。
“錯了就是錯了,即便你不認,也無法改變什麼。”這是謝鴻影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無數鮮血從自己的體内淌出,視線被染成一片紅,而後又消失,手腕上的镯子冰涼,他擡起頭,才驚覺此時已是一百五十年後,自己從萬鬼淵踏了出來,又回到了這個長大的宗門。
謝鴻影依舊是一貫的面無表情,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進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耳裡:“此次仙盟宴,感謝各位莅臨參加,通天宗蓬荜生輝。由于掌門閉關,就由謝某人來主持這次仙盟宴。仙盟距今一萬五千四百二十年,仙盟宴也距今召開了一萬年有餘……”
謝流光在底下聽着,仙盟宴的流程固定,等謝鴻影說完話,就是仙盟中衆宗門交換各地的情況,說是宴,不如說“會”的意味更重。
各個宗門之間交換情報,也是把一些情報公示出來,給所有的修仙者看,以示仙盟公平。
周圍的其他散修都仔細聽着,他們沒有大宗門那等獲取消息的能力,在此時多知道一些,也好為後面早做打算。
不過都與自己無關。
謝流光依舊轉着自己的手镯,不想擡頭去細看通天宗的人,大抵坐在上面的也都是些熟人,仔細去看,自己保不齊就會忍不住動手。
打草驚蛇,化神的修為對渡劫來說打擊太大,自己打不過謝鴻影,更不能奈何得了這裡還坐着的一位化神。
他隻轉着手腕,想象着待會兒自己露出真容,旁人見到他時的畫面。也許會恐懼吧,真有意思。
正想着,各大宗輪番說了一圈,斬山宗的人正道:“……前段時間,萬鬼淵出了點動靜。”
謝流光的手一頓。
“萬鬼淵與世隔絕,按理說不該有動靜,可是前段時間,鎮寶盤發現其内有異動,又好像是天劫降臨。”
“一派胡言!”馬上就有人反駁他,“萬鬼淵裡隻有沒有神智的厲鬼,七品以上法器丹藥和元嬰以上修士才能曆天劫,萬鬼淵又怎麼可能有!”
斬山宗如今并無化神,就連渡劫的數量也并不多,地位在墨山閑隕落以後一落千丈,如今在這仙盟之中并沒有多少話語權。
“我自然不知,隻是鎮寶盤如此顯示,我便如是彙報而已。”斬山宗的人語氣不慌不忙,“你覺得不可能,權當我說的假話便是。”
那人便不說話了。
說起萬鬼淵,又是在通天宗,此時所有人心裡都浮現起一個名字。
謝流光。
那件事鬧得大,在場衆人皆有耳聞,謝流光以大乘之境,竟還能從通天宗這等宗門裡逃出來了三次。從前仙盟宴,亦是何等驚才豔豔,雖說萬鬼淵裡無人生還,但是謝流光……
完完好好從萬鬼淵裡出來的謝流光坐在這裡,聽着身旁的人議論了起來。
“可萬鬼淵内無法修煉,自無法渡雷劫,而隻有魂體的地方,又如何能誕生七品以上法器丹藥?”
身旁的人如是低低交談,言語之中盡是困惑。
“此事,待仙盟宴結束以後,通天宗會派人去查。”謝鴻影開口,打斷了底下的聲音,又問道,“前段時間,具體為多久以前?”
“三個月以前。”斬山宗的人答。
不長不短的時間。
謝鴻影點頭,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于是此事就此放下,斬山宗的人轉而說起别的事情來。
但謝流光身邊的人卻又低聲開始讨論起來,說的便是謝流光當初的事。
謝流光原以為他們又要诋毀一番,卻隻聽一人道:“謝流光是有本事的,雖說……他使劍的模樣,要比……”
做相同位置的兩個人,難免會被拿出來比較,隻是他們到底沒有把許承天的名字說出來,隻是說:“他的話,在萬鬼淵弄出些動靜,也不是沒可能。”
确實弄出了動靜,不過是托前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