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流的家空置了小一年,估計到處都是灰,根本沒法住人。
喬佳說讓初建林去所裡住,初五和她睡,讓宋時流睡在初五的房間。
“不用那麼折騰,喬姨。”
“有什麼折騰的,以前小五也沒少往你家跑。”
“我明天的航班早,一會兒打車去機場附近的酒店住就好。”
“早是多早?”
“挺早的。”
喬佳堅持着:“你在家睡,明天一早讓你初叔叔送你去機場啊。”
“真不用這麼麻煩,喬姨,我已經訂好酒店了。”
喬佳還要說什麼,初建林攔了下:“你别瞎安排了,聽十六的,一會兒我送他去酒店。”
“也行。”
宋時流和初建林下了會兒象棋,僵持半晌,遲遲不見分曉。
和初建林下棋的吱哇亂叫不同,宋時流很安靜,甚至連呼吸都輕輕的。
指腹摁在棋子上,在棋盤上輕移,木與木之間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窸窸窣窣的,淹沒在初建林的聲音裡:“哎,我的象!”
初五不知道看了多久,從手到腕,到結實的手臂,最後是寬肩薄背,向上是修長的頸。視線定在他的下颌,便沒在繼續。
轉過來繼續盯着手機屏幕看,有一句沒一句的在群裡聊着。
喬佳把洗好切好的車厘子猕猴桃和橙子端過去,放在一邊,坐回沙發上,幾度回過頭去看,撞着初五的肩膀:“多少年沒看到你爸他倆一起下棋了?”
“兩年吧。”
“算算還真是,十六高三之後,時間少了,你爸又忙,時間對不上,再後來你哥就去北市了。”
圍棋到底沒下完,坨坨跑去搗亂,一爪子下去,整個棋盤直接翻了,木制象棋,噼裡啪啦的摔在地上,有幾顆滾出了好遠。
初建林抓住坨坨的手,拍了兩巴掌,忙不疊的蹲下撿棋子:“搗蛋鬼,一天就知道調皮搗蛋,眼看着我要赢了!”
喬佳毫不留情的拆穿:“拉倒吧,十六就差把将遞你嘴邊了。”
初建林反擊:“不可能,就是我棋藝高超。”
“是是是,你最高超了,誰能有你高超,你幹脆改名叫高超算了。”
初五舉手:“我反對,我還不想叫高五。”
初五對自己的名字又愛又恨。
愛的是,不需要複雜的筆畫就能寫完自己的名字。而恨的原因不是因為難聽,而是因為簡單好記,在一堆偶像男女主的名字中,格外突出。
因此,老師總是點她名來回答問題。
别人在點名的時候,憑借低頭,避開和老師對視便能逃過一劫,而她哪怕鑽進桌堂裡,也毫無懸念的成為第一個被點的那位。
有人說她的名字随意,可她覺得是天賜,恰好她姓初,恰好她生于初五。
一切都剛好,晚一點早一點,都不行。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随即,爆發了一陣巨大的笑聲。
喬佳捂着肚子嘎嘎樂,初建林也沒控制住,咧着嘴,就連往常不苟言笑的宋時流也彎了唇。
坨坨不知道大家在笑什麼,也跟着瞎興奮,原地彈跳着,指甲發出哒哒的聲響,被初五一把抱住。
“不許亂跳,小心樓下齊嬸上來剁你爪子。”
也不知道坨坨聽沒聽懂,嗚地一聲趴了下來,又引來大家一陣笑。
初建林和宋時流把棋子收進盒子,發現少了一顆,趴在地上看了半天,指着沙發下:“閨女,有一個棋滾到你那邊去了。”
初五蹲下身去看,在沙發下邊,她探手去夠,嘗試幾次,夠不到,歪過頭尋找工具。
再轉過頭,宋時流已經走了過來,當着她的面緩緩蹲下來。
沒有任何的防備,兩顆腦袋險些撞到一起。
初五盯着宋時流頭頂的發穴,看了好一會兒,見宋時流有擡頭的趨勢,猛地向後撤,一屁股坐在地上。
宋時流伸手過來,想來拉她。
初五搖搖頭,手撐着地面坐起來,拍打着手掌心,重新坐回沙發上,而宋時流站起來,手上夾着缺失的那棵棋子。
一個紅彤彤的兵。
每一次向前,隻能走微小一步的棋子。
像極了她走向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不知道被哪裡冒出來的棋吃掉,卻還是死在了過河前。
時間差不多了,宋時流要走,初建林拿着車鑰匙跟着,又叫上喬佳把東西拎上。
喬佳從中午知道宋時流自己在校外住後,特意裝了之前回綏化拿回來的鵝肉鴨肉鹵好的牛肉,速凍的豆包和苞米碴,粉條和土豆幹,甚至還有腌好的鹹菜,打包了整整兩大袋子。
宋時流有點懵:“喬姨,你…怎麼準備了這些?”
“你自己住,不能天天吃外賣,會把身體吃垮的。”喬佳演示着:“到時候,下邊的鍋子煮苞米碴粥,上面蒸點鹵牛肉,配小鹹菜正好。”
“鵝肉和鴨肉是親戚散養的,你炖的時候,多炖會兒,配點土豆幹或者粉條都可以。”
“實在不行的話,你就給我打電話,我遠程指導。”
喬佳滔滔不絕的說着,想了想,又從冰箱底層拽出一個袋子,硬塞進其中一個大袋子裡:“這是幹蘑,炖鵝炖鴨放進去也好吃,到時候你也可以放一點土豆,土豆不要直接用刀切,要剜着,那樣的切口更香。”
宋時流站在那,一動不動。
初建林扯過兩個袋子:“行了行了,十六會自己做飯,不然你以為咱倆加班的時候,誰給你閨女做的飯?”
“我這不是不放心…”
東西有點多,喬佳左右看了眼,視線落在初五身上。
“閨女,别幹坐着了,跟爸一起去送送你哥。”
初五瞥了眼宋時流,偏偏宋時流也看了過來,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他的眼眸深邃如幽潭,幽暗中閃爍着幾縷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靈魂。
不過幾秒,初五敗下陣來。
送就送吧,左右以後也什麼機會見面了。
初五走過來,伸手要去提袋子,宋時流沒讓,輕巧的提起兩個袋子,跟着初建林往外走。
“穿好外套,晚上比較涼。”
和往常沒什麼區别的叮囑,卻讓她一度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