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他瞥了飛弋一眼。
飛弋轉身拍了拍左格的肩，又看向阿爾莎：“過去，你們兩個。”
兩人聽話地走過去，一顆如眼珠子一般的金屬球從機械控制台上升起，懸浮在空中，中間的“瞳孔”放射出淺藍微光，從上到下分别将兩人掃描了一遍。
“你們的編碼。”
金屬球重新嵌入機械控制台中，胖男人指了指旋即在控制台上彈出的光屏。
上面顯示着兩串身份編碼。
A-72809982，A-73165522。
“我就知道你靠譜！”飛弋感慨一聲，然後眯着眼繼續和男人打商量，伸出兩根手指：“還要兩套裝甲外骨骼。點數算我的，你知道我編碼。”
他幽幽地睨了飛弋一眼。
最後她勾着唇角，如願以償地給兩人裝配上艦星的裝甲外骨骼。
全程任人擺布的左格低頭看了看胸口處的藍色倒三角标志，又望向阿爾莎，發現後者正因為這套帥氣的裝甲而直樂呵。
“小犄角，你要藏好頭頂的角。”
教官提醒道。
“好好，我一定小心！”
阿爾莎興奮地在手臂裝甲上翻開的面闆中搗鼓幾下，黑色的覆面一下子彈出，覆蓋住了她的臉龐。
“我現在是不是超帥的？”
她陶醉地向左格發問，得到了後者豎起的拇指。
準備離開前，飛弋在手臂裝甲上調出光屏，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貢獻點數。
“咦，我的點數沒變呢？”
她疑惑地望向身後的人。
“走吧。”浴池中的男人看着她，氤氲的水霧模糊了兩人的視線。“已經足夠了。”
離開了那處地下建築，阿爾莎還未從興奮中緩過勁來，揮拳比劃着，甚至想和路邊的一頭惡戮比試比試。
左格無奈地看她兩眼，又跟上教官的步伐，好奇道：“剛剛那是教官的朋友？”
或許是先前自己的刻闆印象太過嚴重，總覺得艦星人這些戰鬥狂是不會有朋友、愛人之類的概念的，可是剛剛的場景又似乎提示着他，其實并不如此。
飛弋邊走邊點了點頭，“是的，我的朋友。他是克隆誕生的綠血，曾經也是一名優秀強悍的戰士，受人敬佩。”
“啊，那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終于跟上來的阿爾莎不解地問道。
教官沉默一瞬，步伐慢了下來，視線落向遠方，“後來，基因病弄垮了他的身體，他再也無法戰鬥，甚至連活下去都不那麼容易了。”
“噢！”阿爾莎慨歎一聲，漆黑的覆面上看不出表情。
左格似乎從教官臉上看到了一絲落寞，但旋即她又微微一笑，輕快道：“所以他真的很厲害！沒有聽天由命被送到下層，而是靠自己繼續留在了這裡。”
他點點頭以示贊同。
“噢，我還有事，先回頂層處理一下。”
飛弋看了眼臂甲面闆上彈出的光屏，囑咐道：“你們在這裡待着，可以在附近活動，有事就去找迅風，他會幫忙的。”
上層是艦星最為重要的區域，戒備森嚴非同一般，首領和那個星盜或許也在，她還是不要帶着他們兩個為好。
啟動肩胛處的推進裝置，雙足脫離地面約兩三米後，她轉過身：“放寬心，下一次戰士們去……出任務，我就能把你們送出去了。前提是你們不要暴露身份，清楚嗎？”
“教官——”
左格下意識喊了出來，站在原地擡頭望她，“其實你也沒辦法帶走納什人，對嗎？”
飛弋愣住了。
阿爾莎也來到左格身邊，仰起頭，無言地凝視着她。
良久，她歎一口氣：“我不能左右首領的決策，偷偷送你們走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飛弋轉身離去，兩人沉默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天際。
“教官其實也很難做，”阿爾莎沮喪地開口，“要是被發現她放走了我們，那個首領指不定怎麼懲罰她呢！”
“糟了，我們忘記了——”
左格猛然想到，還有大野小野也在艦星上。
“這下怎麼辦？！”
聽他說完之後阿爾莎急得想扯頭發，卻因為護甲和覆面将腦袋都包裹起來了而未果。
最後他們猶豫着去向迅風求助。
沒敢暴露身份，阿爾莎隻說他們的同伴被首領懲罰而幽禁起來。
“首領的決定無人能輕易左右，元帥也不會搭理這些小事。”
浴池中肥胖臃腫的男人緩緩開口：“除非——”
“除非什麼？”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除非你們能向夫人求情，她們最是仁慈，如果為了你們的同伴開口，首領會放過他們的。”
是他們前不久見到的那個？左格蓦然回想起來。
阿爾莎急切道：“那在哪裡可以見到夫人？”
“你們不趕巧，”男人輕輕一笑，“本來在N2485的六角競技場可以見到的，但現在已經結束了。不過……”
“不過什麼呀？你這人說話别老賣關子！”阿爾莎有些急眼了。
“右刃的角鬥結束了，主艦上的還沒有呢。你要是願意，可以去嘗試。”
迅風盯着左格，輕飄飄地繼續道：“獲勝者才有見到夫人的機會。”
“我也可以試啊，沒準他身手還沒我好呢？”阿爾莎疑惑地開口。
男人善意地提醒她：“不，雄性才能參與。”
“好吧。”阿爾莎撇撇嘴。
左格詢問道：“那我要怎麼去主艦？”
他打定主意要救納什人，角鬥就角鬥吧，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如果你要去，”男人平靜地望着他，“我可以讓烏蘇坦送你一程，它認得路，可以直接送你到主艦的競技場。”
“謝謝你！”左格感激地開口。
臨行前，他看向阿爾莎：“你去找找大野和小野，實在找不到就回來等飛弋教官。要是我沒趕得及回來，你就先跟她走。”
“别傻了！”阿爾莎瞅他一眼，叉着腰道：“大野小野是我帶上飛船的，找不到我就不走，我不會抛下你們的。”
“知道了，副隊。”
左格無奈地沖她擺了擺手。
阿爾莎望着左格開啟肩胛推進裝置，登上那頭巨獸的身體，進入了背部改裝的艙室中。
烏蘇坦緩緩轉動身子，朝着主艦的方向去了。
“小心啊！！”她大聲喊道。
……
艦星右刃，頂層。
略顯陰暗的艙室中，無數個大小不一的藍光屏幕幾乎占據了整片艙壁的位置，展示着右刃各個區域的實況。
其中面積最大、排列在所有屏幕最前頭的那個播放的是主艦競技場上的場景。
排山倒海般的呼嘯聲随着畫面的變動翻湧而來，幾乎壓過了其他所有屏幕混合的聲音。
主艦上的角鬥向來最為動人心魄。
這是因為索龍元帥與皇族的主張不同，元帥想讓繁育機會能者先得，對左右刃一視同仁，而皇族則要機會平分，将繁育的機會平均分給左刃和右刃，再由戰士們自行去争取。
最後雙方妥協的結果是，艦星的繁育機會被一分為三，左刃、右刃各得一份，剩下的由兩邊的戰士通過角鬥來争奪。
而左刃右刃積怨已久，主艦上每一場争奪繁育權的角鬥無疑都會挑起戰士們的激憤之情。
“這次雷影又去觀戰了。”
泛着藍光的屏幕前，身姿挺拔的黑發男人笑吟吟地開口：“不去為你的戰士們助威嗎？”
夜翼皺了皺眉，“我去不去，結果不會有什麼改變。”
光屏之上清晰可見，氣勢洶洶吼聲震天的左刃戰士占據了大半個看台的位置。
他們無一不是高大威猛的原生體形态，覆面上是暗紅色塗料畫的交叉标志，與使用白色塗料且大部分都是拟态的右刃戰士形成鮮明區别。
“阿卡隆德當初銳意改革，”魔卡斯視線移動，看向右刃首領，“使用拟态是他最強調的一點。”
夜翼注視着屏幕上狂熱的紅标戰士，冷淡道：“正因如此，皇族并不擁護元帥。”
他的聲音并無波瀾，平靜得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雖然沒有如此宣稱，但明眼人都清楚，索龍元帥實際上處處反先帝之道而行之。
皇族心裡明白，卻也無可奈何，她們所能做的抵抗一目了然——統領了艦星一百多年的索龍名義上一直都是元帥，而非如阿卡隆德一般被尊為皇帝。
魔卡斯眯了眯眼。
皇族毫無疑問會支持夜翼的，隻是這右刃首領未免也太淡泊了一些。
姑且不談現在雷影的追随者要遠多于他，哪怕真的衆望所歸，這般無争無搶的性格，他拿什麼跟雷影鬥？那家夥就差把野心二字紋腦門上了。
黑色長發的男人雙唇微啟，正欲開口，然而光屏上一閃而過的一張臉讓他直截了當地忘了怎麼講話。
見鬼。
魔卡斯呼吸一滞，指尖輕微發顫。角鬥場上的人，怎麼這麼像……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凝神屏息通過精神連接試探另一端的存在。
試探的結果令他差點當場炸毛。
你在搞什麼？争奪繁育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