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增援,保護夫人!
接收到第一條信息時,最前面的十幾名護衛就猛地沖向星隧,果不其然像穿行于投影出來的虛構物象中那樣直接越了過去,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傳送,星隧失效了。
-即刻增援,情況危急!
無可奈何,這部分護衛即刻登上飛行載具準備走中層的側航道,不料卻目睹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如果艦星人接受過系統的拟态教育,那麼或許會這麼形容:就像古地球關于男孩與豌豆的童話故事,參天藤蔓以摧枯拉朽之勢野蠻地向上生長,橫掃一切摧毀一切。
不過這次它要到達的不是巨人的城堡,而是艦星的核心繁育艙。
側航道被那即使眼睛捕獲到也完全無法相信的詭異藤蔓堵塞得嚴嚴實實,數萬門熱能炮與當量燃燒|彈的集火轟炸沒能在那蠕動着的緊實綠牆上豁出一道口子,因為它在不停地生長,綿延不息、沒有止境地生長。
而後他們使用了穿甲高爆彈,數不清多少發下去後側航道堪堪貫通,被打開了一個綠汁淋漓的洞口。
來不及多想,最前頭的劫掠飛船即刻全速前行,孰料那些綠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疾再生,眨眼便将上百艘飛行器連同内裡的艦星戰士就這樣絞殺在旋轉擠壓着的藤條中。
主艦的高等種戰士皆被震撼得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
左刃内部。
數百萬正六邊形的子倉整齊排列于繁育艙之内,結構近似于蜂窩。
子倉的最底部是蔓床培養區,先覺種培養出這種生物來輔助三方合作的繁育活動。
綠血誕下的無法孵化的卵會被送至此處作為培育蔓床的養料,此後食髓知味的蔓床便會主動促進夫人與雄性、夫人與雌性以及雄性與雌性之間的結合。
往上依次是夫人幫助雌、雄高等種進入狀态的恒溫艙,雌雄結合的交|配艙,存放受精卵的孵化艙,以及短期撫養幼生體的撫育艙。
不計其數的卵正存放在孵化器中,嗷嗷待哺的幼生體期待着保育種的身影,還有前來參與繁育的夫人、雌雄高等戰鬥種。
這些都是左刃無法承受的損失。
星隧失效,側航道被堵死,中層的綠血趕來支援必須要通過那如今已然變成煉獄的主腦部位。
集結的皇族護衛默默無聲,彼此對視。所幸高等種居于上層頂部,隻要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就還有轉機。
那詭谲的巨蔓挺過了繁育艙外置防禦系統的精準轟炸和大範圍掃射,突破重重阻撓後像觸手一樣纏繞上繁育艙的能量護盾并不斷絞緊,邊緣萦繞的紫光如鋸齒般律動着,發力着。
連巡邏的惡戮都不安四顧,罕見地表現出瑟縮之态。
能量護盾分崩離析的征兆被捕獲的那一刹,所有皇族護衛啟動推進器升至空中,用身體組成最後一道防護盾,啟動渾身的武裝直面來勢洶洶的綠魔,漆黑覆面上的熒黃色塗料閃爍着無畏的光芒。
繁育艙的生物計算機在被碾碎的前一刻仍持續地将錄制的畫面傳送至中層、下層,甚至是主艦。
災變在肆虐在蔓延,搖撼的不僅是左刃的核心,還有所有劫掠者的精神世界。
待頂層的高等戰鬥種們如狂風驟雨般湧至時,幸存的皇族護衛已所剩無幾。
他們絕大部分的覆面或胸腔部位都被洞穿,寄生蔓那像長腳蛛一樣的子息體嵌入其中,控制着行屍走肉的強悍戰士,揮戈直指前來支援的高等種們。
小型飛船根本不頂用,漫天狂舞的綠蔓輕易便将其擊毀或碾碎,而巨型劫掠艦都在下層主航道入口處。
武器的能量耗盡後,他們被迫與不減勇猛的皇族護衛短兵相接近身對壘,單體狀态下高大的護衛優勢盡顯,而高等種們勝在人數,但很快他們便發現被寄生的同族似乎到達了“不死”的狀态。
仍在野蠻生長的巨蔓直直穿透了那數百萬緊密排列的子倉,繼續往更高處突進。
或許直到觸及左刃艦體的頂部它才會折返,或許并不會。子倉中或許還有存活的夫人,卵,幼生體,或許沒有。
比起無望,更折磨心靈的是不能确定的希望,還要繼續增派人手嗎?為了搶救繁育艙中那生還幾率渺茫的存在。
現在它不僅是向上生長了,狂暴的綠色惡魔以橫掃千軍之勢轉瞬蕩平中層移動闆塊上密密麻麻的建築體,那星星點點的亮光就此寂滅。
港口處的劫掠飛船、運輸飛船以及拟鲸巡遊巨獸烏蘇坦等各式載具作鳥獸散,然而速度卻不及天災席卷,于是接續被巨蔓碾壓撕碎。
中層頂部的十幾座浮空城市都在這樣天災般的襲擊下瓦解星散,或大或小的碎塊像隕石轟然砸向下一級的闆塊,毀滅的餘韻經久不息震耳欲聾。
用盡最快速度趕回來的雷影被震撼得手腳發涼,屬于戰士的心髒沉重地躍動。
第一次面對勁敵時縱橫的豪情卻蕩然無存,不可逾越的實力差距帶來的隻有滅頂的絕望。
從主艦走主航道來支援的戰士同樣被堵在中層下面,除了透過影像真切地目睹了滅絕希望的恐怖災變之外沒有任何改變。
這是什麼?
他們惶然向彼此發問。
隔着轉播的畫面,主艦、右刃上的戰士們也在這麼問着。連右刃的先覺種也走出實驗室,與他們一同見證這深重的怪異的災難。
左刃的主腦已經被摧毀了,繁育艙也正遭受滅頂之災,這樣的重創會改變很多,扭轉很多。
索龍元帥的面龐陰沉得像化不開的濃霧,他矗立于統戰的核心指揮艙中,忍了又忍才厲聲抛出一句問話:
“怎麼回事,雷影?”
“屬下不知。”
隔着藍光屏幕,劫掠艦中的左刃首領頹然垂下頭,雙拳攥緊以至于手部裝甲隐隐作響。
畢生第一次,那鐵紅色的眼眸有少頃被氣餒與迷茫占據。
“你是首領,”索龍元帥從牙縫間沉甸甸地甩給他這幾個字,“對你的左刃負責。”
令所有人緘默的影像與聲音充斥着周天世界,無數戰士的骨血所澆灌的綠色惡魔愈加勃發愈加狂暴,一時之間連隔着主艦與其相連的右刃似乎都感受到了無可遏制的顫栗。
在元帥的示意下,主艦控制室開始執行與左刃分離的指令。這股顫栗更加明顯了。
似短實長的數秒後,雷影仰起頭,赤紅雙目中重新燃起了狂放的怒意與一往無前的豪情,松開拳頭,手指微微扣動,最大功率的臂炮開始充能。
他轉過身,對所有還在惶惑中翹首以待的左刃戰士說:“走高層航道!”
高層航道僅在緊急撤離等特殊時刻才會開啟,為了保證安全,它的規格不大,巨型飛船無法進入,這也意味着,此刻他們隻能盡量精簡行裝去孤注一擲。
右刃。
頂層幾百闆塊皆已人滿為患,自行集結的高等種或沉默寡言,或情緒激烈。
與左刃的隔閡令他們自主規避“援助”這類的想法,但同族遭受屠戮的畫面又曆曆在目,挑撥着戰士的熱血。
“副首領!!”不少人高聲呼喊那站在中心高台上的女人。
飛弋默不一言,沉郁的目光定格在那藍光影像上,冷靜地等待着首領的命令。
右刃的首領,現在還未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