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地牢。
蔺安之緩緩打出一個問号:“你為何不信?”
謝暄平靜陳述:“你是我師弟,多年情誼,斷沒有加害我的理由。”
現在倒是想到多年情誼了?
以前究竟是誰冷漠得不行,碰上面了連招呼都不願意打一聲,扭頭就走。
他冷笑一聲:“師弟怎麼了?這世上的人間險惡多了去了,你以為光是憑着這樣的身份就能建立起保障嗎?”
怕人不信,又舉了真實案例:“隔壁歸一劍宗知道吧?上個月剛出了事。專修無情道的那座峰,徒弟先是被合歡宗女修拐跑了,師父聞言去追,卻被囚禁了起來。”
“原來那徒弟愛慕師父以至于生出心魔,許了合歡宗女修好處,聯手起來要将師父強取豪奪。”
謝暄默然不語。
蔺安之以為他态度終于轉變,微微挑起嘴角,不料聽他沉吟片刻,說道:“如果我沒記錯,那對師徒皆為男子,這也能結為道侶嗎?”
“???”
蔺安之被他抓重點的能力氣笑了。
頓時不再廢話,将訣一掐,白皙手掌立時攀上一條通體漆黑的長蟲,因被兩指快且準地捏住了頸部,才未能瞬間鑽入體内。
系統贊同:“沒錯沒錯,你要讓他心灰意冷,從此對人性産生失望的心緒。”
“按照劇本的做法,自然就是給不可一世的仙君強行喂下□□蠱,迫使他成為你的爐鼎。”
蔺安之沒搭理它。
系統後知後覺地住嘴,想起宿主最忌諱的就是末尾二字。
因為在原世界,他原本就被當作爐鼎看待。
“師兄,你倒不如把旁的心思收回來,改放在當下的處境裡。”
水汽拂來,寒氣刺骨。
角落支着的短筚燈受其侵擾,燭火漸漸息了下去。
殘餘的光亮隐綽勾出兩人驟然交纏作一團的影子,多少平添了些暧昧不明。
蔺安之捏住謝暄的下颔,迫使他直視自己。
雖是做着這樣具有強迫性質的動作,不論是神情還是聲音,照舊同往日般溫柔和煦:“你不是向來目空一切,瞧不上任何人嗎?那好,我便要讓你主動做我的爐鼎。”
掐住蠱蟲的那隻手移至近前,順着迫使張開的口,附有神魂禁咒的長蟲唰地一下不見了蹤影。
隻要膽敢向旁人說出今日之事,就會頃刻化為血水。
蔺安之這才松開手,直起了身,居高臨下地俯視他:“這是情蠱,非大乘修士不能逼出。”
“吞服此蠱者,起先需得每周與栽蠱人交合,且不得傷害對方,到了後來,則日日離不了床榻。”
語至末尾,更是輕柔得可怖:“你會親眼看着自己懇求要與我雲雨的醜态,看着自己的修為一點點被我吸幹。”
謝暄是被禁锢了靈力,不是成為了廢人,感受到體内多出的存在,古井無波的臉色蓦然有了變化。
他抿了抿唇,白皙的面皮上飛上絲絲縷縷的紅暈,分不清是愠怒還是氣惱。
趕在被罵之前,蔺安之非常識趣地撤離了現場,留給獄中囚平複心情的時間。
他沒能看到的是,在自己走後,謝暄凝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難以抑制地微歎了口氣。
......
翌日大早,掌門洞府就被登門造訪。
見蔺安之正在批宗内事務,來人湊到旁邊,也不說話,隻是專心緻志地望他側顔。
不一會兒前者就受不了了,轉過臉溫和問道:“葉師侄,你來是有何事?”
“倒也沒什麼要緊的問題,就是想來看看您,怎麼,師叔不允許嗎?”
葉承鈞委屈道。
他生了副俊朗的相貌,此時有意耷拉下眉眼的模樣顯得尤為可憐。
見狀,蔺安之莫名想到幼時在山門外撿到的一隻小狗。
他歎道:“不必遮掩,我知道你是想問謝暄在地牢裡呆得如何,畢竟,那可是我們二人共同締造的成果。”
葉承鈞笑容不變,好似就是這麼回事:“被發現了啊,我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呢。”
“隻是,您對我的稱呼能不能再親近些,連姓帶師侄未免生疏了些。”他嘟囔着抱怨。
同時,蔺安之感覺後頸蹭過了什麼,像是溫熱的呼吸,他本能對這種程度的親密接觸産生抗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道聲音響在耳邊,含着乞求的意味:“不如喚我承鈞,就像友人那樣。”
說完,就見坐着的師叔回過頭,動作又輕又緩,尚未束起的發絲有幾绺随之拂過面頰。
葉承鈞一錯不錯地望着,怔愣了下,回過神來才聽蔺安之輕笑一聲:“是我平日待你太過縱容,以緻于忘了自己的身份嗎?”
葉承鈞立時噤了聲。
他是清楚掌門師叔的真實脾性的,哪裡不知道這是不滿自己沒大沒小,立時低頭認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