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霈的狀态明顯不對。
注意到眸底躍動的那點晦色,蔺安之蓦然一驚,知道這是生出了心魔的預兆。
于是後撤幾步,隔開一段安全距離,以避免顔霈殺心過重而殃及池魚。
又盡量放緩語氣,從此行的目的說到修真界的未來,從修真界的未來又談至天下蒼生。
陳詞無比懇切,可稱得上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就是競選感動修真界十大人物也沒問題。
然而最後隻換來一句。
“和我有什麼關系?”
蔺安之:“......”
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有沒有人管管?
“别人怎樣,我全不在乎,”顔霈伸手,幫他将亂了的發絲撂到耳後,冰冷的指尖沾染了他的溫度,于是也徐徐勾了唇角,語氣溫柔得不可思議,“隻有你是最重要的。”
那種脊背發涼的感受越發明顯了。
而且這話說的,多少也有點暧昧了。
蔺安之甯願相信是自己曲解了顔霈的意思,徒勞做着最後的掙紮:“可我們需要那件仙器。”
“聽話,同我回去。”顔霈卻道,“你的想法不會實現,除非謝璟不想活了。”
這是什麼意思?
蔺安之的思考能力并不遲鈍,聞言頓時生出種不妙的預感。
他皺了皺眉,緊接着有風席卷而來,勾住腰身向後拂去,随即陷入了熟悉的懷抱。
顔霈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
與此同時,一團黑氣向他迅疾打去,避過後砸在了地面上,生生腐蝕出深深的坑洞來。
謝璟不知何時回來了,低頭,溫熱的吐息使得頸部略有癢意:
“你的想法當然會實現。”
“你的所有要求都會被滿足,隻要那是你想要的。”
下一刻,齒關被撬開。
不同于以往的溫柔缱绻,這次的親吻來勢洶洶,就像是要一次性攫取餘生的所有溫存,淡淡的鐵鏽味在舌尖漫開,愈發濃重。
但蔺安之沒有察覺到自己哪處多了傷口,由此可推斷,是謝璟咬破了自己的唇面。
他想借由血腥的氣味,讓蔺安之從此記住自己。
短暫的接觸,而後分離。
謝璟餍足地笑了笑,道:“所謂的魔界禁地從來都不存在,你想要的仙器,就在我身上。”
蔺安之卻并不意外,他早有猜測,到了現在也算終于落實了。
“那是每任魔尊的本命法器吧?你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摸了摸謝璟的臉頰,鼻尖抵着鼻尖,輕聲說道,“可我不想讓你有事。”
随着仙器啟動,天幕大開。
它要将整個魔界剝離出去,逐出此方小世界。
眼前的空間一寸寸坍縮,于光怪陸離中碎裂成片。
無數源于不同聲線的聲音在叫嚣,擰成一條銳利的鐵線,從左至右貫穿了雙耳,刺得大腦生疼。
能效如此強大,擔負的代價自然也是巨大的。
蔺安之半跪在地,全身靈力近乎被抽幹,一手勉力撐着柄端,劍尖深深紮入地中。
他什麼也看不到了,所有的感知皆被猩紅洗刷。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不斷有粘稠的液體滑落到身下,浸濕散開的後襟。
多虧系統及時屏蔽了痛覺,否則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人五衰,藥石罔醫。”
一句評語輕輕地落到耳邊,不知是系統,還是誰在說。
純然失去意識前,蔺安之不受抑制地斜了斜身形,卻好像沒有摔在地上。
到底是怎樣,他也分不清了,隻覺鼻尖似乎萦繞着某種氣息。
松間新雪的氣息?好聞的藥香?
亦或是像是方才在口中彌漫的一樣,那抹鐵鏽般的血腥味?
他動了動唇,還想說些什麼。
可惜再無力氣。
那句“喜歡”,到底是永遠也無法被一直想要聽到的那人,所親自耳聞了。
——
番外:
直至破碎的虛空重新愈合,回到此前時間的臨界點,氣氛仍然與冰點持平,宛若凝結為了霜雪。
事情發生得突然,無人有所反應。
直至一道衣料的摩挲聲響起。
謝暄氣息平穩,無喜亦無怒,隻是抱起那具溫度已然消褪的屍身,說道:“他走了。”
顔霈回眸看去,嘴角抿起,不理解他怎麼能做到那麼平靜。
明明謝暄與蔺安之的關系最為密切,為什麼如今他死了,卻不感到絲毫的悲傷。
仿佛能感知到顔霈的想法,謝暄心平氣和地陳述,态度就像是對待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他隻是離開了這裡,僅此而已。”
此時,謝璟才像恍然回過神。
他低垂着頭,令人辨不清神色,隻能看到唇邊常有的笑意已是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