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的神色一如曾經見面時的那樣平靜,他微微側過身打量了一眼季允辰,黑夜中依然如琉璃一般的淺色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但卻讓季允辰狠狠地打了一個冷戰。
鬼是感覺不到冷的,他隻是單純地有點害怕。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啊——
有了先前的經曆,他已經給眼前這個鬼腦補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人設,現在一股腦地全冒了出來,讓他在凄涼的夜風中更感受到了一絲蕭瑟的意味。
天涼了,我這小命也該交代了。
就在青年将身子轉回去的一瞬間,黑色的霧氣簇擁着已經喪失了神智的亡魂再度撲來,季允辰隻來得及瞥見一抹黑影朝自己的方向過來,卻是已經沒有機會再挪動腳步了。
就在他以為所有的事情都要結束的時候,黑影卻像是被什麼力量禁锢了一般,狠狠地落到了地面上,在已經斑駁的草地上不斷扭動掙紮,發出滲人的嘶吼聲。
而身旁發出的幽幽熒光使得他把視線投向了青年的手,溫和的光芒自他的手心而發,卻似乎有千斤力一般把黑影壓制在草地上,這副場景實在——
有點詭異。
這是什麼高深的鬥法現場嗎?
難道這人不是什麼大惡鬼,而是……什麼收鬼的大師?
季允辰的想象力再一次脫離了現實的緊張氛圍,直到一陣更為恐怖的吼叫聲把他的注意力又吸引回了匍匐在草地上的黑影上。
比起剛剛,身旁之人此時的表情凝重了不少,這讓季允辰也不由得更緊張了些,雖然此時的他早就已經手腳冰涼,早就繃成了一根弦,隻要有人來踹他一腳就能徹底繃斷。
對峙間,他似乎聽見青年輕輕歎了口氣,随即本是幽幽的熒光刹那間染上了如同鮮血一般的紅色,而随即,草地上的黑影開始不斷翻滾着呻吟起來,像是在遭受什麼極大的痛苦,早已聽不清詞句的嘶吼聲更讓聽者都為之揪心。
這不會是真的要收了他吧……
饒是剛剛被這鬼吓得不輕,但季允辰還是下意識地想起了那個在女兒門口張望的身影,記憶閃回的片段配上現場版鬼哭狼嚎,讓他頓時又覺得很同情這位大叔。
同時他無比清楚,這大叔剛剛絕對是不正常的,而身邊這個人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成分和屬性,卻也是實打實救了自己的人,打斷别人施法似乎是個不太明智的選擇。
所以最終他隻能站在邊上問:“你……你要把他怎麼樣?”
白衣青年還沒回答,一個聲音就很是突兀地響了起來。
“還能怎麼樣,當然是把他送到他該去的地方,不然等着他在這裡禍害别人嗎?”
季允辰被這聲音吓了一跳,但看了看周圍卻沒見着什麼人影,還沒來得及疑惑,肩膀上就突然一沉,一隻通身黑色的貓很是怡然自得地舔了舔自己粉色的爪子。
……
剛剛那聲音怎麼好像是這隻貓發出來的?
即便現在唯物主義已經不管用了,但黑貓開口說話這種魔幻的場景還是讓季允辰的後背爬上了一絲涼意,特别是這隻貓現在就這麼蹲在自己的肩頭。
還挺沉。
也就是這兩句對話的功夫,白衣青年已經收回了手,而黑色的霧氣也已經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漸清晰的熟悉身影。
恢複了神智的何勇此時大腦一片空白,他隻隐隐約約的記得似乎有什麼人和自己說隻要按照他說的做,就能再見到自己的女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随着七天的倒計時越來越近,他對于重回人世的願望也愈發強烈,原本想着這樣無趣且無望的人生,結束了便結束了,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兒,一切似乎又都變得那麼艱難起來。
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雖然眼前的人看上去并不是他的同類,而是一個有呼吸有溫度的人類,但他已經無意去追究這背後的原因。
反正自己連命都沒了,也沒什麼值得别人騙的。
随後的一切,他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是……下午那個小年輕?”他晃着腦袋飄過了些許,高度近視的眼睛此時終于能夠看清季允辰的模樣,以及他肩膀上格格不入的一隻黑貓,和垂着手站在一旁的白衣青年。
季允辰看到鬼大哥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但也發現了對方的身體已經透明得幾乎和夜色融為了一體。
第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