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覺得甯歸柏真是個很講義氣的朋友,說了幫他,就每天風雨無阻地在千仞峰下等他。在陸行舟每次掉下來的時候,甯歸柏也都穩穩當當地接住了他,如果說陸行舟一開始還有點恐懼,那麼現在他已經完全戰勝了恐懼,爬山的時候也敢往下看了。
他看到甯歸柏就覺得安心,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他知道,甯歸柏一直很專心。
苦練了十天之後,陸行舟覺得過意不去了,甯歸柏是來闖蕩江湖的,不是來當他的貼身保镖的,他怎麼好意思一直占用甯歸柏的時間,而且他還沒有給過甯歸柏任何報酬。
這日練完輕功之後,陸行舟說:“小柏,這些天我有了很大的進步,就算你不在,我相信我也不會受傷了。所以,從明天起你不用看着我了,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甯歸柏眼皮一顫:“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陸行舟摸不着頭腦,他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很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需要我了?”
不是,這聽起來怎麼這麼像是過河拆橋的意思,他當然不是這樣想的。陸行舟連連搖頭:“我的意思是,你的時間也很寶貴,我希望你将時間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這樣天天守着我不無聊嗎?”
甯歸柏說:“不無聊。”
他臉臭臭的,聲音冷冷的,說話倒是很幹脆,也很直白。他從不覺得陸行舟是個累贅。
陸行舟啞然片刻,問:“你不闖蕩江湖了?”
“這不矛盾。”
“你花那麼多時間在我身上,你還有時間練功嗎?”
“有。”
陸行舟像見鬼一樣:“你不會不睡覺吧。”
甯歸柏認真說:“我睡覺也在練功。”
陸行舟:“?”
甯歸柏說:“不用擔心我,我做夢都在練功。”
陸行舟:“……”
甯歸柏不說話了。
陸行舟幹笑兩聲,豎起大拇指:“你很厲害。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
甯歸柏盯着陸行舟,思索着他這是敷衍的話,還是真心實意的誇獎。
陸行舟想到了另一種方法:“或者你跟我一起練吧。”
“一起練?”
“是啊,我們一起爬。”陸行舟覺得這個主意很好,甯歸柏不必耽誤時間,可以順便一起練輕功——雖然這對于他來說隻是小菜一碟。
甯歸柏說:“行。”他在不在山上都行,反正有他在,陸行舟不會受傷。
“好,那就從明天開始,我們一起練!”他為表誠意,還跟甯歸柏拉勾了。說來奇怪,甯歸柏這人看起來很冷,肌膚倒是挺熱的。陸行舟給甯歸柏添了個“外冷内熱”的評價。
陸行舟立約即失約。
他也不是故意的,隻是可能這些天練太猛了,他又雙叒叕生病了。陸行舟躺在床上,眼冒金星,屋内的家具變成了重重疊疊的虛影,千萬個虛影疊在一起,堆砌不出一個真實的世界。
吳家兄弟的臉也變成了八張。
吳鎖愁:“小舟,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吳非吾伸出十六根手指:“小舟,告訴我,這是多少?”
陸行舟動了動唇,發現自己喉嚨裡牽絲拉絮,根本說不出話。
吳鎖愁:“好像很嚴重,我們還是去找鄭兄吧。”
吳非吾:“好,走。”
陸行舟喃喃着:“爸爸,媽媽,爸爸,媽媽……”
他發不出聲,隻有口型。鄭獨軒坐在矮凳上,目光澄明,“叭叭叭”是什麼意思?陸行舟是餓了麼?是在夢中吃飯嗎?
陸行舟睜開眼睛,又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臉如夢似幻。肯定是假的,他還在夢中。
鄭獨軒笑了聲,把着陸行舟的脈:“你怎麼又生病了?”
陸行舟皺眉搖頭,難道是他想生病嗎?不是!他也想知道,他為什麼又生病了。
鄭獨軒箍住陸行舟的下巴,想要掰開他的嘴,可陸行舟死死地咬着牙,不願意屈服于外力。是誰要害他!他可不能中毒。
鄭獨軒隻能哄他:“張嘴,我看看你舌頭。”
這人聲音倒是挺好聽,但這絕不能成為他松懈的理由,看他的舌頭要做什麼?難道這人還要吃人舌宴嗎?好可怕的人,聲音好聽的人都不能信!
鄭獨軒無奈:“小舟?”
那是魔鬼的聲音,不能沉淪了。陸行舟,穩住,再怎麼樣也不能跟魔鬼做交易吧。
鄭獨軒催眠似的喊他:“小舟?小舟?小舟。小舟。”
陸行舟在一聲聲溫柔的呼喊中丢掉了防備心,他一軟化下來,鄭獨軒就掰開了他的唇,察看陸行舟舌苔的色澤。可陸行舟的舌頭緊緊貼着上颌,鄭獨軒耐心等了一會,陸行舟的舌頭像是跟上颌粘住了,怎麼也不肯放下來。鄭獨軒無聲歎氣,他來之前洗過手,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直接将手指伸進陸行舟的嘴裡,揪住他舌頭往下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