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頭一震,舌頭敏感地跌下來,鄭獨軒用二指抵住陸行舟的上颌,不再讓舌頭躲于一角。陸行舟病恹恹地“唔”了聲,鄭獨軒沒分神,隻是專心觀察陸行舟的舌苔和咽腔,看完了才抽出手。他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将帕子胡亂塞回自己的袖中。
被這麼一番折騰,陸行舟原本蒼白如紙的唇,短暫潤澤出泛紅的顔色。他微微張着嘴,艱難地呼吸着,哪個壞人在他的嘴裡搗鼓了一番,趁他病,當他是隻人人可欺的貓了是吧。别讓他抓到那個人,不然他一定要兇狠地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壞人又掰開他的眼睛,任他怎麼抵抗都徒勞無功,可惡,難道他隻是生了一場病,這些人就不知道他是老虎了嗎?那人掰開他左眼還不夠,看完之後又掰開了他的右眼,簡直就是豈有此理!他的呼吸還噴灑在自己的臉上,雖然氣息挺好聞的,但是,但是。
陸行舟的内心活動非常多,生病了又說不出話,他的戲瘾就大了,迷迷糊糊的時候吐槽的話一刻不停。真等到他清醒過來之後,他會明白,他根本當不了老虎。
“醒了?”鄭獨軒坐在窗邊,捧着一本書慢悠悠地看,他睇陸行舟一眼,“把案幾上的藥喝了。”
陸行舟一句話不說,先聽指令把藥喝了,才問:“鎖愁兄他們又找你了?”他已經不記得吳家兄弟來過的事情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嘶啞。
鄭獨軒将書合上,放到桌上,他起身來到陸行舟身前,居高臨下地看他:“你說你是老虎?”
陸行舟昂頭:“啊?”
鄭獨軒又說:“讓我不要把你當病貓?”
“這是……我說的嗎?”陸行舟模糊地回想了一下,他好像是這麼想過,但他說出口了嗎?他說出口了嗎!
鄭獨軒說:“是你說的,隻是你沒說出聲,但我能看懂口型。”
“我病了,做夢了,在胡言亂語。”陸行舟摸了摸鼻子,“如果我說了什麼過分的話,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那都不是對你說的。”
“是嗎?”鄭獨軒慢條斯理地說,“你還說讓我别走,等你醒來之後,我就完了。我現在倒是挺好奇,你想怎麼讓我‘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陸行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說:“我錯了。”
鄭獨軒側首尋思:“你錯在哪裡?”
陸行舟欲哭無淚:“你來給我看病,我還這麼不識好歹地口出狂言,簡直就是忘恩負義。我錯了,我錯得很離譜,我腦子有問題,你就原諒我吧。”
鄭獨軒銜笑:“清醒了,會認錯了,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了。”
陸行舟猛猛點頭:“嗯嗯,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那要怎麼報答我?”
“啊?”陸行舟懵了,“可是鎖愁兄說,你是燕歸堂的少堂主,你什麼都不缺,我沒什麼能給你的。”
鄭獨軒展開笑顔:“我隻是開玩笑,你當真了?”
陸行舟嘀咕道:“你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真要報答鄭獨軒,他恐怕傾家蕩産都報不起。
鄭獨軒另起話頭:“你還沒完全退燒,如果你想快點好起來,我可以用内力幫你退熱。”
“用内力?”
“嗯,我的内功是寒系的,也有治療的功效。”
“寒系内功?”陸行舟有點懵,“燕歸堂的内功不是以溫系為主嗎?”
鄭獨軒淡了笑意:“你對我還真是一無所知。”
陸行舟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他上次跟吳家兄弟談論鄭獨軒,他們也沒告訴他鄭獨軒的經曆啊,他多問兩句還得被吳非吾盤問,他能怎麼辦?
所幸鄭獨軒沒有真的生氣:“你想快點好起來嗎?”
陸行舟低聲說:“那麻煩你了。”
兩人盤腿相對而坐,手掌印在一起,陸行舟發現鄭獨軒的手指比自己長了一截,骨骼分明,青筋微微凸起,很是好看。
鄭獨軒不知道傳了什麼内力進他的體内,陸行舟隻覺得渾身清清涼涼的,那股生病帶來的燥熱感瞬間消失無蹤。好舒服啊,陸行舟盯着鄭獨軒的手想,像人形空調。
因為是簡單的療愈,不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所以兩人還可以悠閑自在地講話。
陸行舟問:“鄭公子,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麼生病嗎?”
鄭獨軒說:“積勞成疾。”
陸行舟:“哦。”跟他想的原因是一樣的。
“我聽說你參加了輕功大賽?”
“嗯。”
“然後日日苦練。”
“沒錯。”
“你很想赢?”
“我隻是不想輸得太難看。你……報名了嗎?”
鄭獨軒真想敲一下陸行舟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沒有。”
“為什麼?”
“我是燕歸堂的少堂主,不管是赢了還是輸了,都有弊無利。”
“原來如此。”
陸行舟後知後覺地想,問出這個問題的他好像有點笨。唉,一定是生病影響了他的腦子,他平時可是很聰明的人,那是衆所周知的事情。都怪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