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五這天,林長宴一大早便出門去,及至第二日清晨方才回來。
他進門時臉色十分不好看,孫洪暗叫不好,隻得小心翼翼迎上去問安。
“暮雪煙呢?”他一邊邁着步子,一邊問。
“暮姑娘在書房裡頭,按照您的吩咐,她這幾日都在書房裡灑掃收拾呢。”孫洪說。
“本王不在裡頭,她進去作什麼?”林長宴神色愈發難看,大步朝着書房的方向走去。
孫洪暗中嘀咕,也不知道誰惹了他了。
林長宴冷着臉,隻想到昨夜同錦妃和明芳公主吃飯吃到一半,酒意正酣,她居然把林長沛喊了來一同吃。這也罷了,可那林長沛竟不給面子,連坐都沒坐。
“多謝三哥準備這場酒席。”他的笑容極有禮節,可笑意之下卻是隐藏的厭惡和仇恨:“五弟我今日還有事,恕不奉陪了。”
“另外,還要知會三哥,我母妃之死我一定會追查到底,三哥不必再搞這些了,我意已決。”
望着林長沛潇灑離去的背影,林長宴目瞪口呆。
“長姐,他這是什麼意思?”他站起身來,想要追出去,卻被明芳使人攔住。
明芳面上也不好意思,她也沒料到林長沛如此執拗,竟會當衆拂了她的面子。
她本來以為以林長宴的名義約了酒席,林長沛便肯退讓一步,兩人若能好好坐下來說說話,便有關系破冰的機會。
“你别沖動。”明芳将暮雪煙那日的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她輕聲勸道:“這種殺母之仇若是不解開,怕是對你不好,我瞧着雪煙說得沒錯。”
他又坐下來,看似情緒平和下來,悶聲喝了兩盅酒,便趕在宮門下鑰之前回去了。
一路上,他愈發覺得不對勁。
暮雪煙如今為什麼一門心思想要說和他與西甯王,她是想在自己面前邀功另有所圖,還是這裡頭隐藏着更大的陰謀?
這次無意間叫她遇到了長公主,她便能說動長公主親自為她辦事。
若真如此,她可謂是深藏不露,可怕至極。
一聽說她獨自一人在書房,他心頭怒意更盛。
書房裡有許多暗格,裝着一些門人政客的往來信件,若是被她看了去……
想到這裡,他一把推開門便走進去,四處找尋,并未見到暮雪煙的身影。
孫洪并未敢跟着走進來,隻在外頭聽着,隻聽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響起之後,裡頭難得多了些沉默。
林長宴目瞪口呆地看着暮雪煙從椅子上蓋着的白色披風下鑽出來,睡意朦胧。
她沒想到林長宴這時候忽然回來,因為太過着急,衣袖掀翻了林長宴親自挑選的成套山水雲墨的茶具。
她眼睜睜地看着那套茶具碎裂在地上,補救都無從下手。
瞧着林長宴因震驚和憤怒扭曲的臉,她的心揪成了一團。
前幾日,因林長宴吩咐她晨起後便到書房中來伺候,她為了早日見到天冬和雲華,每日都到書房來,一日不落。
林長宴出門了,可并未吩咐她不用過來,她擔心他回來見怪,還是到書房裡頭,可一個人太過無聊,桌上的書也看不懂,這才索性蓋着披風睡大覺。
“王爺……”她慌忙站起身來,手足無措間,隻好生硬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林長宴大步走上前來,她以為他要來打她,忙側身躲過去。
林長宴用一隻手揪住她的衣領,半拖半拽把她拉了出去。
行至門外,他對着低頭的孫洪吩咐道:“裡頭灑掃幹淨,重新配一套茶具。”
他拖着吓得半死的暮雪煙,一路走到府中最西南角的小院裡。
這裡暮雪煙從未來過,一直以為是下人們居住的地方。
誰知小院裡房屋雖多,卻根本無人居住,及至走到最裡頭,暮雪煙才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天冬和雲華分别被關在一間小屋内。
她還沒來得及驚喜,便察覺到林長宴的手用力更猛。
“你給本王一五一十說清楚,你為何鼓動長公主為你做事?”他低聲問。
“原來不是為了茶具。”暮雪煙心有餘悸地想。
她聽到林長宴繼續問道:“你每撒謊一次,我便叫人卸他們一條胳膊。”
“我沒有鼓動。”她輕聲辯解:“長公主本就有意勸和,再加上此事确實因我而起,應當由我而終……”
“胡說。”林長宴冷笑一聲:“因你而起?本王和西甯王的恩怨已久,世人盡知,與你有何幹系?”
“本王說過,這事本王另有打算,用不着你摻和。可你卻自作主張,本王便不得不懷疑你有什麼圖謀。”
“你可知前幾日廣善寺的刺殺也有西甯王一份功勞?”林長宴擡高了語調問。
“為何這樣說?”暮雪煙不解。
“這有何難,抓來一審便知,你還要替他辯解?”
“萬一是太子的人呢?”她大膽提出自己的想法,才剛說出口,便感覺到林長宴氣勢淩人,向前走了一步,将她逼得貼在牆角。
“以後不允許你過問這些事情。”他警告道:“乖乖在府裡待着,什麼都不要問。”
“可……”她還是倔強地開口道:“我本想還了王爺人情,便盡早離開,省得礙着王爺的眼。”
盡早離開?林長宴頗有些意外,昨夜倉促離宮,竟忘了問長公主那日同她說了什麼,到底有無刻意探尋?
無論有無透露給她,原來她想的竟然是盡早離開。
暮雪煙察覺到胸前的手掌忽然有些失了力道,她正覺意外,卻見林長宴一把扯住她的左臂,将她打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