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煙輕輕從林長宴的手中掙脫出來,對着他搖了搖頭。
“怎麼?”林長宴不解。
暮雪煙低着頭沒有吭聲,她想的是,日後若是他有了正頭王妃,從奴婢們口中聽到他們這一段故事,應當會很不開心。
她不願做别人口中魅惑人心、手段了得的狐狸精。
想到這裡,她忽然發覺自己心中竟有一絲失落和不甘。
她幾乎不敢仔細分辨這種不甘到底來源于何處,是不甘心别人會這樣看她?還是不甘心這榮府日後會有正經女主人?
她不敢細想,隻是輕聲回答道:“王爺,這裡人多,這樣怕是不太好。”
林長宴輕笑一聲,又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搖頭笑道:“有什麼不好,本王是王府的主人,誰敢說什麼。”
到了書房門前,暮雪煙一眼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像是等了許久,有些許不耐煩。
看到暮雪煙也在,那人面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一顫,随後他低下頭去,口中說道:“王爺,屬下有事禀報。”
林長宴松開暮雪煙的手,示意她先進書房去。
暮雪煙經過謝景身邊,隻覺得如芒在背。
放在謝景看向她的那一眼,分明摻雜了無盡的仇恨和怨毒。
有奴婢掀開書房門前的紗簾,暮雪煙進到裡頭去,一眼看到極高的書架,一徑壘到房頂,書架中密密麻麻嵌滿了書,雖有油燈映照,但還是給人極強的震撼和壓迫感,一如方才謝景仇恨的眼神。
她簡直有些想要罵自己——自從記憶找回之後,她就忘了謝景這号人,他對她的仇恨她不是不知,為什麼一直沒有想辦法化解,而是一心撲在尋找回去的方法上?
若是這個風險不化解,恐怕她還沒來得及回去,便要被他殺了。
外頭傳來微不可聞的談話聲,随後紗簾一動,有奴婢送了糖腌梅子和去核紅棗來,放在書房内的配桌上,輕聲說道:“暮小娘請用。”
她勉強壓下心中的不安,抓了一顆梅子送入口中。
糖放多了,甜到有些發苦。
林長宴進來時,正看到她皺着眉将口中的梅子吐在方帕上。
“怎麼了,不好吃?”他問。
她點點頭,又撚了一顆紅棗來,好在紅棗是正常的。
林長宴脫了外衣,站在書桌前随意翻看了幾份近日準備遞交上去的奏章。
無一例外,幾乎全是贊揚他順利完成春闱考試,在學子中頗得民心的。
因着他底下門客的奏章都會經由他之後才會上呈,所以,這些奏章還未呈到大學士武文清處。
他皺了皺眉,坐下來,将所有奏章看了一遍。
“來人。”他終于忍不住吩咐道:“将這些奏章都拿下去。”
“王爺,是要歸置在何處?”進來的奴婢不知所以,懵懂地問。
“燒了。”林長宴皺着眉說。
“遵命。”
來了幾個奴婢,将林長宴案上的奏折全部清空。
無一例外,全都是歌頌他的功績,林長宴搖頭。
這群人未免也太不懂眼色了。
這春闱曆來都是禮部尚書劉啟勝的活,往年他一直做的很好,今年也是正常操辦,駕輕就熟。聖上讓他林長宴主理,隻是因為前些時日他為春闱學子講過話,請他出面安撫學子罷了。
若是盲目将功勞都安在自己身上,隻會叫天下之人笑話自己急功近利、貪慕功勞。無意中也會得罪了禮部尚書。
林長宴撇了一眼不遠處的暮雪煙,見她手裡拿着一顆紅棗,放在手裡來回揉捏着,隻是不吃,呆呆地盯着桌面入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心緒漸平,林長宴忍不住走上前去,對着她的臉蛋親了一口。
暮雪煙正想着如何化解和謝景的仇恨,沒料到林長宴會來這一招,她吓了一跳,隻怔怔地看着他。
“你想什麼呢?”林長宴饒有興緻地問。
暮雪煙有些為難,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實話實說比較好,沒準林長宴還能幫到她。
“我是想。”她面上布滿了憂愁,輕聲說道:“方才在外頭碰見謝大人,我擔心他仍然對以往的事心有芥蒂,可我無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之前他兄長謝明之事。”
“如今王爺這樣待我,我擔心他會吃心,若是因此破壞了他對王爺的忠誠,我便萬死難辭其咎了。”她刻意将事情說的更加嚴重,同時把林長宴也拉進來,生怕他不幫她處理。
她擡起頭,看到林長宴原本玩味的神情變得釋然。
林長宴見她竟肯替自己考慮,壓抑住了内心的狂喜,忍不住伸出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
“你能想到的,本王怎麼可能沒有想到。”他笑道:“此事早就派人在查探了,同時也和謝景細細聊過,你放心。”
“可……”她明明看到了謝景對她的恨意,下意識的目光最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實想法,這難道也是假的?
林長宴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話:“總之,你隻管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