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徹底籠罩大地,馬車在半熱鬧半沉寂的街上走着。窗外行人的話語聲像是睡夢中聽到的一樣,一陣一陣傳進耳中,卻聽得不是很分明。
已經臨近初夏,今日又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外頭的餘溫随着窗簾一陣一陣湧入,直到把暮雪煙半邊臉都暖紅了,她卻渾然不覺。
一别幾日,時間也不算很久,可兩人都像是失了智一般,仿佛誰也不知道誰應該先開口,也不知該如何開口,馬車内陷入了僵直的沉默狀态。
“賣花賣花。”忽然,幾個賣花童的聲音傳入馬車内,幾個膽大的腦袋在窗外看了一眼,見轎中二人并未驅趕,便更理直氣壯,甚至有一個把手中的花直直送進轎中來,花香瞬間盈滿整個馬車。
“新鮮的花,公子要不要給夫人買一束?”
花确實是新鮮的,暮雪煙還未來得及驚歎就連這個時代都有這種賣花童,便看見林長宴伸手去掏身上的荷包。
暮雪煙想着提醒一下,依照現代人的觀念,這類賣花童許多都是騙人的。
林長宴清了清嗓子,低着聲音問價錢。
“五文錢,公子。”
這句話叫暮雪煙閉上了嘴——價格很公道。
林長宴摸出來一塊碎銀子扔出去,也不知道多少。
外頭寂靜了片刻,便傳來賣花童們的歡呼聲,響徹天際。
又有幾人追上來,瘋狂地将花往窗内塞。
“好了好了。”暮雪煙掀開窗簾,溫言勸道:“太多了。”
“不多不多。”賣花童們又哭又笑——林長宴委實給的太多了。
“祝公子夫人百年好合!”有一個賣花童帶頭喊了一聲,随即剩下的都喊起來:“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聲音激蕩在街邊,引了許多人駐足觀看。
及至行了很遠,暮雪煙方才緩緩将轎内灑落一地的花逐個撿起來。
“王爺何須如此。”她小聲說着。
并不為這一地的花,主要是因為在街上過于引人注目了。
“近日坊間多有傳聞,說王爺貪戀戲子。”她這樣說着,自己都覺得有些難為情。
若是在現代,這點子自由戀愛根本容不得旁人說什麼。
可如今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的身份無法辯駁。
“王爺不怕毀了名聲?”她一邊問着,一邊将手中的花束聚攏,形成一小捆。
那群孩子顯然是從野外摘來的花,顔色紛雜,很難打理。
看着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花束,林長宴輕聲答道:“怕什麼,本王就是要讓他們瞧瞧。”
她的袖口好像掉進去一片細小的葉子,林長宴忽然伸手,将她的衣袖拉至自己跟前。
暮雪煙就這樣舉着花束,直直地送到他面前,他修長的手指在她小臂處細細撚着,她躲也不是,近也不是,隻渾身僵硬着。
撇到他清秀的面容,她似乎從未仔細看過。
流暢的臉型,挺拔的鼻梁。她一點一點細細看過去,人确實是好看的。
可惜近幾日有些曬黑了。
“王爺曬黑了。”情不自禁間,話已說出了口,再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林長宴的嘴角彎出弧度,半晌才“嗯”了一聲,他瞥了一眼暮雪煙變得更紅的面頰,低聲解釋:“野外狩獵,自然要受些日曬雨淋,比不得在王府。”
他将她袖中的葉子拿出來後,便更加肆無忌憚,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向前一拉。
兩人坐得更近,暮雪煙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
見她還怔怔地舉着花,林長宴不免笑道:“怎麼,你要把花送予本王?”
暮雪煙别過頭去,但還是抓着花沒有放下。
林長宴順着花間看去,她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些,他暗中皺了皺眉,伸出手去将她的下巴扳過來,對着他。
氣息溫熱,氤氲在花香裡,他的吻熱烈又深切,還帶着一絲探尋。
他想知道離别未見的這幾日裡,她到底有沒有想他。
她先是不習慣地躲閃,而後适應了節奏,又變得順從,甚至逐漸沉溺于其中,無法自拔。
就一直這樣也好,她隻想短暫沉醉于其中,不再想其他事。
手裡的花終于掉下來,又散在地上。
“可惜,她白白費心整理了半天。”林長宴心中閃過這般念頭。
她卻恍若未察覺,隻是緊閉着眼睛,雙手不自知攀上他的肩頭。
她的反應不同以往,頗有些動情動心的意味,引得他心中喜不自勝,又低下頭繼續吻上去。
一手抓着她後腰,一手扣着她腦後的發,他既舍不得用力,又恨不得将她揉進自己骨血中。
“王爺,到了。”今日駕車的馬夫是個生面孔,他不合時宜的一句話,使得兩人頓時分開,空氣中的暧昧卻還未散去,暮雪煙低着頭将散亂的發絲别到耳後,這才注意到散亂一地的花束。
她輕聲“呀”了一聲,彎下腰将花束抱在懷裡,這才小心翼翼下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