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誕下的女兒方過滿月便因病離世,這事不是秘密,太子妃與太子成婚數年才誕下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痛不欲生。
可宮中人俱不簡單,人人面上一套,心上一套,嘴裡安慰話花樣繁多,背地裡閑話卻更是五花八門,傳得最廣的便是太子妃福薄,不配有龍子龍女傍身,亦或是弘慶帝龍氣正盛,壓的東宮不能有龍子龍女誕生。
有心人将話往太子妃耳前一傳,當日東宮便毀了一殿的珍貴物件,這麼說來,太子還真有生出不軌之心的理由。
讓人百口莫辯。
雁蕭關笑得凜然,方才懶洋洋的面容像是錯覺,全身上下都張揚着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的兇悍之氣,那是他自小掙紮求生,根植于骨髓的本能,平日總是隐藏在灑脫不羁的皮相下,可隻要他願意,無論何時何地,兇悍總會從他的骨血裡咆哮而出。
視線不客氣地落回木偶人上,手指用力,不由分說朝巫蠱上的字抹去,頃刻間,上面的筆畫便少了幾筆,他自得地挑起濃眉。
随後,他舉起手中的巫蠱,故作驚訝揚聲道:“等等,陛下,這……”
“叮叮叮,助民系統003綁定宿主,加載中,請稍候......”
雁蕭關頓住話頭,腦中驟然想起的聲音令他話音劈了個叉,倒是陰差陽錯讓他臉上的驚訝更真實。
他的聲音将還在朝臣的争論都鎮壓了下去,所有人側目而視。
雁蕭關揚眉掃過殿中衆人神情。
沒有異樣。
難道這道奇怪的聲音唯有他一人能聽見?
“加載百分之一……”“加載百分之二……”
雁蕭關沒有時間深究,跨步走到最前,嚣張地将木偶人舉在手中:“陛下,雖然您是一國之君,可也不能亂扣罪名。”
弘慶帝蹙眉盯着他,道:“你才入殿,事情經過尚且理不清楚,怎就胡亂下論斷說朕亂扣罪名了?”
這會兒不用雁蕭關再說話,朝堂中也一片靜默,殿中人人皆知五殿下一貫看不上太子,兩人一個端謹持正,一個狂蕩不羁,肉眼可見的不對付,此時雁蕭關不落井下石就是手下留情,居然會為太子說話?
宣畢淵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元信安面上也閃過倉皇之色。
就是太子黨也不免側目,五殿下今個莫不是酒還沒醒?
雁蕭呈微微瞪大眼,猛回頭看向雁蕭關,往日他說一句,五弟能頂回來十句,今日為何會幫他?
他的疑問沉在心中,怔怔看着雁蕭關笑得張揚的側臉,好半晌,他繃緊的脖頸漸漸松懈。
元信安往前半步,說:“五殿下,此乃謀逆大事,切不可如往常一般插科打诨。”
雁蕭關将木偶人在手裡上下抛着玩,面上帶着格格不入的漫不經心,道:“不過是個随處可見的木偶人,怎就攀上了'謀逆'二字,元大人莫非是失心瘋了?”
元信安往前一步,嘴唇欲啟,雁蕭關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元氏子弟難道就從不碰過這類木偶人,不愧是元氏子,家教甚是嚴苛啊,”雁蕭關客客氣氣,臉上卻是誰都能讀出的“聽你放屁”四個大字,“隻是你元氏子碰不得,可天都滿大街小巷都是哄人玩的木偶人,個個比我手裡這木頭精美,日日都有許多人圍着買,元大人應該一個個全抓進獄中,理由都是現成的,謀逆啊。”
元信安猛一揮袖:“五殿下,你...簡直是胡攪蠻纏,街上賣的木偶人能同這個刻上了陛下名諱與生辰的木偶人相提并論嗎?殿下莫非是還沒睡醒,合該好好看看那木偶人,上面的字可是清清楚楚。”
雁蕭關将落下的木偶人接在掌心,勾起唇角,攤開手将木偶人往元信安一抛:“元大人怕是才沒睡醒,大人年紀雖然不小了,不過該還沒到老眼昏花的時候,你自個兒仔細瞧瞧,這上面真是陛下的名諱和生辰?”
元信安是天都萊城元氏的主事,又是六部之一的祠部尚書,就算滿殿都知道雁蕭關是個混不吝的,此時聽他一口年紀不小,一口老眼昏花,都不免心生戚戚。
元信安此時卻顧不得追究他滿口胡言,面色驚懼地看着手上木偶人,倒退一步:“這……怎麼會?”
他身邊宣畢淵斂眉深思,眼尾輕飄飄從雁蕭關面上略過,轉瞬垂下眼,掩住眸中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