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蕭關肩膀一緊,将手中點心扔進嘴裡,探過身去拿帕子,手忙腳亂擦拭她的眼角,他顯然忘記手中帕子方才做過什麼,一下就将帕子上的魚食抹在了黛妙與臉上。
雁蕭關尴尬一笑,連忙拿手擦幹淨,安慰道:“母妃莫慌,每月一次,這麼多年我早已習慣,太醫不也說了,隻是月圓之夜會疼些,忍過去就好。”
“也怨陛下無用,這麼多年也沒能尋來良醫解了你身上的毒,這般疼下去,萬一哪次你熬不住,可如何是好?”歲月待她格外優厚,怒笑皆宛如少女,現下明明是在抱怨,聽着卻像撒嬌。
雁蕭關笑得張狂:“母妃未免也太小看我,不過些微疼痛,哪能奈何你兒子。”
黛妙與一錘他肩膀:“就你能耐!”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被雁蕭關一逗就喜笑顔開。
隻這麼一會兒功夫,青梅忙完回來,隻是不是空手,拿回的也不是方才送進殿中的花,手中倒是捧着許多卷軸。
雁蕭關頓覺頭大,随意從桌上還冒着熱氣的點心中拿了一塊,扔進嘴裡,惡狠狠地咀嚼,這已不是第一次,看着貴妃亮閃閃的期待眼睛,他也不好逃跑,隻能兩眼無神地看着。
黛妙與青梅興緻勃勃,一幅幅卷軸依次在雁蕭關眼前展開。
滿天都的貴女畫像,任由雁蕭關挑選。
黛妙與又展開一幅畫像,其上女子豔若桃李,很是嬌美動人:“五郎,這位曲姑娘如何?她可是天都出了名的美人,不知多少高門子弟等着求娶呢。”
雁蕭關頂天隻放了一分注意力在畫軸上,根本沒聽清黛妙與所言,隻應付點頭,手上魚食一刻不停歇地往池裡扔。
黛妙與将手拍在石桌上,聲音才響起,她的手臂立即擡了起來,茫茫然看着通紅的手掌,眼眶又快紅了。
雁蕭關立即将魚食扔掉,調侃道:“母妃這是做什麼?石桌好端端在這立着又沒惹你,你想拍東西往兒子身上拍,萬一将石桌拍壞了怎麼辦?”
黛妙與抽回手,唇角緊抿。
雁蕭關立即改口:“母妃身嬌肉貴,萬一傷着了不是惹兒子心疼嗎?”
黛妙與噗嗤一笑,随即又闆起臉,佯裝嚴肅道:“那你到底還要不要娶妻?”
她一舉一動都帶着不經人事的少女感,尋常人做出來隻讓人覺得嬌柔做作,落在黛妙與身上卻并不違和。
雁蕭關往貴妃手上細細吹氣,眼眸低垂,神色看似未曾改變,甚至還帶着笑,隻是話音低沉了些:“母妃知道的,兒子沒有成家的打算,獨自一人多潇灑,青樓楚館任我去留,要是家裡多了當家主母,我還得看她的臉色,母妃就心疼心疼我,讓我再多潇灑幾年。”
黛妙與一雙含水眼眸瞧着雁蕭關,欲言又止。
雁蕭關為何不願成親?母子二人皆心知肚明,隻是其中隐情過于久遠,不好再将其擺在明面上。
等黛妙與的手終于恢複嫩白,雁蕭關才放下她的手,大馬金刀坐在黛妙與的身旁,在桌上盤碟中挑挑揀揀。
青梅忙将擺在中間的碗往雁蕭關手邊推去:“殿下先嘗嘗這碗酪漿,是禦廚新研制出來的方子,同原來的味道有些不同,更醇厚些,娘娘很是喜愛,一直都盼着殿下進宮,好給殿下嘗嘗呢。”
雁蕭關笑道:“我今日真有口福。”
貴妃眼露期待,眉眼彎彎瞧着雁蕭關,笑顔如花時,眼角仍然光滑如玉。
雁蕭關端起碗,碗還沒他掌心大,他嫌碗中勺子礙手礙腳,抽出勺子放在一邊,将碗中酪漿一口氣倒進嘴裡,如牛嚼牡丹一般,囫囵吞下肚。
黛妙與看他吃得急,擔心他嗆着,伸手輕拍他的脊背:“慢點。”
一番彩衣娛親,待将黛妙與哄得高興,雁蕭關才離宮。
雁蕭關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黛妙與才放下笑顔,臉上染上輕愁:“他就是不願成婚,可一直孤獨一人,日子可怎麼活呀?”
黛妙與起身走至水邊,水面上女子身影俏麗,水波流轉間,人影浮動,記憶溯回,她與雁蕭關初見那段時光曆曆在目。
自小到大,黛妙與一直是家中父母兄長疼寵的幼女,要星星不給月亮,長相清麗絕倫,小小年紀就芳名遠揚,因此,十幾歲便入宮,本以為宮裡的日子定不好過,數次哭的眼腫,沒曾想她卻與弘慶帝兩情相悅,弘慶帝将她捧在手心疼,生命裡少有的波折就又化作了甜。
想到此,黛妙與唇角抿起一抹笑。
弘慶帝對她的寵愛無人不知,她幾乎是一入宮就得弘慶帝獨寵,隻是一連數年都未有孩子,她心思淺,全沒注意到前朝後宮無數人心中的微詞。
所有風波皆被弘慶帝擋住,弘慶帝用心良苦,為她在後宮留下一方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