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後宮佳麗心思千回百轉,很快轉了風向,以為弘慶帝是不願黛妙與有孩子,後妃母憑子貴,皇帝若是不願一個後宮妃子有孩子傍身,再盛寵怕也是面上功夫。
黛妙與那時天真過頭,隻以為全天下都是好人,可後宮慣會捧高踩低,不多久,黛妙與就在宮妃的明争暗鬥裡吃到了苦頭,她性子嬌,又不谙世事,往日裡吹着捧着她的姐妹們忽然變了嘴臉,她卻根本不懂緣由,弘慶帝不能時時在她身側看顧,後宮的明争暗鬥花樣繁多,還輕易落不下把柄,她就是想告狀也沒因由。
恰巧那段時日弘慶帝為政事發愁,她亦不願弘慶帝因她煩憂,隻躲着哭,好巧不巧就被雁蕭關撞了個正着。
五歲的孩子,身子小小的,瘦得皮包骨,眼神卻晶亮,身上衣衫華貴,隻是顯然不合身,手腳都有一截露在外面。
“你,别哭,行嗎?我,頭疼。”
黛妙與猝然擡頭。
雁蕭關坐在古樹橫叉上,居高臨下看着滿臉淚水的女子。
黛妙與驚地打了個嗝:“你,你怎麼爬那麼高?摔下來會很疼的。”說着,她像是已經感受到疼痛,眉頭皺起。
雁蕭關黑眸沉沉盯着黛妙與。
黛妙與像是被野獸盯着後頸的獵物,心中膽寒,不由自主往後退一步,一踉跄摔了個屁股蹲,臉霎時紅了個透,手忙腳亂從地上爬起來。
雁蕭關見她笨拙,眼中警惕稍退,手一撐樹幹跳下,落地時雙手先着地,相距不過一個眨眼的時間,雙腳也落在地上,姿勢與野獸跳躍一般無二。
黛妙與隻覺得眼前的不是個孩子,而是一頭滿懷警惕的幼狼。
雁蕭關站直身,身體線條緊繃,像是随時要應對來自外界的危險,一步一步,他走到黛妙與面前。
黛妙與呆在原地,眼中殘留的淚水順着眼角滑下,這也罷了,猝不及防間,哭嗝忽而一個接一個從她嘴裡往外冒。
雁蕭關眼瞧着黛妙與臉紅如火燒雲,整個人都快冒煙了,終于散去眼中最後一絲警惕,湊過頭準備動作,卻發現夠不着,又将頭收回來,舉起手,牽過袖子在黛妙與臉上好一通亂抹。
收回手,見黛妙與臉上再無水痕,滿意點頭,一言不發準備離開。
黛妙與隻覺臉像是被抹布擦過,臉皮子生疼,可眼見雁蕭關要走,連忙上前想要拉住他。
雁蕭關察覺她的動作,往後一跳,眼裡又升起警惕,身體緊繃。
黛妙與直覺不能強求,失措片刻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在身上掏了掏,沒多時掏出一方錦帕,她将錦帕打開,獻寶一樣把裡面包着的幾顆蜜餞捧到雁蕭關面前:“你...給你吃,很好吃,甜甜的。”
雁蕭關一動不動,唯有鼻頭張合的頻率微不可覺地快了兩分。
“真的好吃,是我最喜歡的蜜餞。”黛妙與前不久才因吃了其他宮妃遞過的一塊點心嗆地咳嗽,害怕雁蕭關擔憂蜜餞有問題,她忙伸出手指捏了一塊,急急放進嘴裡,極力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雁蕭關還是沒有動作。
黛妙與幾乎就要以為雁蕭關無動于衷,失落地準備收回手。
咻!
雁蕭關伸手,一把奪過,将錦帕攥在掌心看一眼,仰頭全倒進嘴裡。
黛妙與驚地嘴微張,看雁蕭關大口咀嚼,囫囵往下吞咽,再沒心思注意距離,伸手輕拍雁蕭關後背:“慢着點呀,要是喜歡,我再給你帶。”
雁蕭關并沒噎着的迹象,吃完将錦帕放回黛妙與手裡,喉頭幹澀道:“謝...謝。”
黛妙與笑得心滿意足:“我宮裡還有好多,你跟我回去吃好不好?”
饑腸辘辘的腹中有了東西,對飽腹的渴望壓過了警惕,雁蕭關距離黛妙與一步遠,跟着她回倒椒房殿。
“啊,娘娘,你的臉怎麼這麼髒?”宮女驚慌失措。
“水晶皂兒、羊羹、蜜乳...全部端上來。”黛妙與躲過宮女的攙扶,急急忙忙地吩咐,生怕雁蕭關等不及離開。
隻是回想起那時的種種,黛妙與臉上的笑就止都止不住。
青梅端過酪漿,遞到她手中,笑問道:“娘娘又想起殿下小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