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回應,他竄身從打開的窗口躍出,恰好撞上提刀奔至院内的侍衛。
真是黴運當頭。
雁蕭關才站定,一道利光便朝他劈了下來:“大膽狂徒,居然敢私闖闳家小姐閨房,還不快束手就擒。”
雁蕭關閉緊嘴,隻覺禍不單行,這是他長成後頭一次載跟頭,關鍵是他居然連個狡辯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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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房間,綠秧從窗口探出身,焦急四顧,秀麗的面容皺着:“少主怎麼還沒回來?”
她颠着腳繞着桌案又轉了一圈,吳伯眼都花了,伸手按住她:“别急,少主親自出手,還沒有辦不成的事。”
“可誰知闳府有什麼等着他?天都又不像夷州,事事皆在掌握少主之中,萬一闳府早早就安排了人守株待兔,亦或是少主一時失慎,被發現了怎麼辦?”
吳伯神色寬和,眼神中也帶着擔憂:“再等等吧。”
綠秧咬牙:“行,再等一刻鐘,若是少主再不回來,我就過去尋他。”
吳伯擡頭望了望從濃雲縫隙間潑下的零星月色:“我與你一起。”
闳家院子,明幾許閃身避過角落急射而來的冷箭,反手擲回去,未有絲毫停頓,直直奔向院子盡頭。
箭尖與利刃相撞,雪光閃過,明幾許的背影一閃而逝。
離他數丈遠處,拐角連續奔出近十位提刀護衛,凜然殺氣彌漫在刀鋒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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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還真看得起我。”雁蕭關目光環視,揉身上前托住疾襲而來的刀刃,金屬磕碰的聲音乍然響起,雁蕭關握住最先砍過來的長刀,反手迎向身後偷襲的寒芒,猛一擡腿,将擋道的大漢踹地倒飛而出,又接連撞倒三人,圍攻而來的護衛登時亂作一團。
雁蕭關翻身躍至牆頭,頭也不回跳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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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盡頭就在眼前,再往前便是一方池塘,塘中水清澈和緩。
明幾許的身影卻如急火,騰身在廊柱上一踢,越過回廊,擡眼便見池水中央有一座四面亭,四方回廊皆有一道廊橋通往亭中,利落的腳步聲陣陣,驚起池中一片水聲。
明幾許還在池塘對面時就一躍而起,腳尖在廊橋上騰挪,一雙眼橫掃四方,頃刻間将四下景象盡收眼底。
垂花門,煙雨橋,還有抱團縮在角落的仆婦。
各個方向的小道不知通往何處,可方才他潛入闳府的路線還在腦中未曾忘卻,情況越危急,他越冷靜,這也是他在山林間掙紮求存時學會的技能。
身後喊殺聲更近,不知情誤入此處的仆從們尖叫聲還未脫口,就被提刀而來的護衛踹至好一邊。
明幾許借着護衛停頓的一瞬,從他們身前毫厘之差處拐了過去,僅僅一息之差,便又将圍攏而來的護衛甩在後方。
恰在此時,一位負責灑掃廊柱窗沿的低等仆役剛剛做完今日活計,日間他們不能出現在回廊,回廊是貴人賞景的地方,仆役們若是讓主人撞見,會掃了貴人的雅興,唯有夜間四下無人之時才能做活。
他提着兩桶髒水轉過院門,行過拐角小徑,心裡想着:“等将髒水潑了,廚房大娘給留着的饅頭也不知會不會已經涼透?”
闳府宅院同天都其他高門大戶一般無二,内院和外院中間以垂花門相隔,每處院子都有連在一起的回廊,回廊精巧,院子雅緻,樓閣間花草林立,冬日裡也自有一番嬌俏姿态。
要在冬日将草木養護好,細緻呵護不可少,要花費花匠不少的功夫,想着花匠大叔的耳提面命,提着髒水的仆從小心翼翼,生怕将污水灑在紅花綠草間,毀去宅中景緻後惹來懲罰,前方的喊殺聲未引起他丁點的注意力,隻低頭謹慎地走過地面。
明幾許腳步急行,經過他身邊時,他才恍然色變。
明幾許見到他手中木桶,眼神微動,一手拎起他後頸,順手提過他手裡一桶水,不曾回頭,滿滿當當一桶水被他潑向來路,随即将桶扔進花叢中,明幾許對仆從粲然一笑,抓過他手中另一桶水,如法炮制。
大晉朝北方寒冷刺骨,一到冬日滴水成冰,天都地處大晉朝的東南方,雖不至于如此,可夜間至淩晨時段,沾水的路面卻也會結上一層薄霜。
身後追擊的護衛剛繞過擋路的仆從,猝不及防便踏上滿地沾着薄霜的湯水,登時摔了個人仰馬翻。
滿臉驚詫莫名的提桶仆從被他們一帶,一轱辘也摔進護衛之中。
嘩啦嘩啦,刹那遍地哀鳴。
有動作靈巧的三兩個護衛勉強穩住身體,可被同伴東一碰西一撞,隻能眼睜睜看着明幾許的背影在前面閃了兩下,轉過廊角後再也不見。
不多時,闳成餘在管家的攙扶下追了上來,他滿身泥濘,管家氣急敗壞道:“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還不快起來繼續追。”
提桶仆從連滾帶爬地縮去廊角。
冰冷的寒光從他面前刷刷閃過,轉眼間,他面前便隻剩下滿是狼籍的地面,以為躲過一劫,他眼珠亂瞄,尋了個空隙,兩手撐地,趁着沒人注意悄悄往廊外爬,就剩兩步了,他眼冒精光。
咔嚓,雪光刺破了他的衣角,仆從幾乎感覺到森寒從他後腰擦過,雙手一軟,他抖着腿,上半身挂在了刺透廊柱的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