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營門正對寬敞的校場平地,用作練兵,平地北面還有高低不同的幾間屋子。
左側有幾顆秃得差不多的老樹,兵器架上冷冷清清,一旁堆着幾堆破爛,一抹上面一層灰,可見平日裡連打理的人都沒有。
校場中間,随風飄舞的軍旗下垂着絲線,破爛的成了時新的流蘇款式。
一個字形容,破。
雁蕭關沒搭理明裡暗裡裡投過來的視線,随意看向另一邊,軍演台下的台階上有幾個破洞,也不知是老鼠還是野兔啃的,像是洞開的大口,嘲笑地望着他。
雁蕭關慢悠悠走過去,圍着正在操練的士兵們轉了兩圈,操練的士兵手上卻不是長槍,而是長刀,劈砍間,能清楚瞧見長刀上零星的鏽漬。
士兵們視線跟着他,動作懶散卻未停下。
雁蕭關停下腳步,随手指了一個人:“你過來。”
站在排頭的兵士茫然四故。
雁蕭關松開腕上缰繩,淩空一鞭,空氣炸響:“别瞧了,就是你。”
兵士披着一身破爛的布甲,屁颠屁颠走了過來。
随着他的跑動,布甲筐筐往下掉渣,方才雁蕭關路過禁外營校場時,禁外軍身着一片明光铠甲,紅纓如血,再威武不過,再看眼前一幕,心态差點的得背過氣去。
極緻的反差卻沒被雁蕭關放在眼裡。
雁蕭關一身簡簡單單的黑色單衣,連身襖都沒披,未梳冠,晨間隻随意用一道青色布條将頭發束在腦後,英俊深刻的面容上挂着痞兮兮的笑容,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錯覺:“你是?”
“小的大柱,”士兵過來回話,接着猶豫着道,“大人是來巡視軍營的嗎?”
雁蕭關不可置否點點頭:“神武軍的幾位将軍呢?”
士兵笑呵呵,稀疏的眉毛下一雙三角眼孤溜溜直轉,點頭哈腰道:“杜将軍進宮了,說是現下正是年底,要去将今年朝廷發下的糧饷核對結算,再将明年的糧饷拉回來。”
他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又道:“遊将軍也未在營中,不過他是帶着輪值的兄弟們去軍田忙碌了。”
他笑得喜慶,話語也輕快,眼神卻平靜無波,像是他口中所言的兩位将軍所做之事都與他無關。
見雁蕭關聽完話後,不言不笑,他偷偷窺了雁蕭關兩眼,遙遙往後望一眼操練的同僚,忽而覺得有些站立不安。
袍澤給他遞了個眼神,呼喝的喊聲比方才大了些。
雁蕭關忽而揚起一抹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順勢往後一靠,倚在了軍旗下的旗杆上,神态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對神武軍軍旗的敬畏。
在場所有士兵眼睜睜目睹他的動作,卻都面色平淡,渾不在意。
大柱面帶不解:“大人的意思是?”
雁蕭關摩挲着下巴,漫不經心道:“你可知我是誰?”
大柱搖搖頭:“您是天都的貴人,我這等雜兵尋常可沒能耐見到貴人尊顔,自然不知。”
雁蕭關不耐煩同他一來一回,緩緩收斂笑容:“老子是你們的頂頭上司,從今日起,神武軍歸我了。”
“你說杜将軍去拉糧饷了,是吧?讓他回來後立即過來見我。”雁蕭關掀起眼皮,“至于遊将軍,既然在農田裡忙着,那就忙完了再說,我倒要看看他能忙出個什麼樣子來。”
大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登時明白過來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五...五殿下。”
雁蕭關走過去踢了他一腳:“滾去訓練。”
大柱連滾帶爬,狼狽回到隊伍。
這一聲将其他士兵的注意力全引了過來,手中動作緩下,開始竊竊私語:“五殿下?”“就是傳聞中将要接手我們的天都小霸王。”
“小聲些,小霸王?看他這蠻不講理的樣子,怕是能捅破天,尋常小霸王可做不到。”
雁蕭關充耳不聞,眼角餘光在一旁辦事房一掃而過,随即徑自擡頭望向紅黑間雜的軍旗,忽而狠狠一腳踹過去,準準落在方才他倚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