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軍今夕不同往日,命令一下達,就是在熟睡中,閉着眼都能列好隊。
吳老被士兵的動靜驚醒,起身披好衣服,走至窗前往外看,心裡止不住的猜測神武軍這是要做什麼?
想到近日傳聞,他扶着窗棂的手青筋暴起,一直到神武軍離開,他亦久久未動。
這一夜,一場驟然掀起的風暴毫無預兆地降臨天都。
北獄守着犯人的禁衛猝不及防被逼近的神武軍全部拿下,牢獄深處的犯人沉默地看着滿身殺氣的神武軍将幾間牢房的犯人拖了出去。
赫府,赫茂良最後看了一眼赫宛宜,在晨曦中跟着陸從南走了。
隻餘數個夥頭兵的神武營蒼涼肅穆,吳老避着人從醬菜壇子底下的洞中掏出了一張薄薄的東西,仔細藏進懷中,迎着晨曦往天都而去。
雁蕭關枯坐一夜,待外面天光大亮,他方站起身。
陸家舊案才起波瀾就平息下去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交口議論,早年舊事跟着被提起,當年英勇的陸老将軍和神武軍再一次在天都口口相傳。
今日不是大朝,不過朝臣仍然需要在各自的辦事房裡處理各部事務。
尚書令宣畢淵眉眼放松,坐在辦事房裡喝着熱茶出神,他預備着再打點一番押送宣願恩和宣富春前往東越的衙役。
流放犯人須得用雙腳走完流放路,此乃大梁朝律法規定,他無能為力,東越距離天都雖不遠,可行路難,路上總得讓他們少吃些苦,夜間住宿尤其不能馬虎……
這麼想着,他又飲了口熱茶。
“不好了,宣大人。”有人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
宣畢淵重重放下茶盞。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什麼叫不好了,聽着忒不吉利。”他手下人立即呵斥道。
宣畢淵一揚手止住他的話,看向來人,男人滿目倉皇,像是被吓破了膽一般,嘴唇開合數下才啞聲道:“五殿下,五殿下發瘋了!”
他越說越流暢,語速越來越快:“五殿下帶着神武營将午門圍了。”
“什麼?”宣畢淵倏然起身。
與此同時,午門值守的一名禁衛腳步急切地跑向勤政殿。
午門外,神武營士兵身披鐵甲,手握長槍橫擋在身前,以身為牆将百姓擋在外面。
一處空地被神武軍圈了出來,聞聲而來的百姓們紛紛将視線落在那空地上。
雁蕭關持槍站着中間,在他腳邊不遠,本該在北獄的宣畢淵、宣富春以及梁章雅、元信安皆被神武軍壓在地上。
梁章雅和元信安渾身顫抖,宣願恩竭力仰起頭,看着面前猶如殺神的雁蕭關,高聲質問:“五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謀反嗎?”
雖已開年,氣溫還未回暖,冰寒的地面跪一會兒膝蓋就冷透了,宣願恩額頭上卻滲出一層薄汗。
雁蕭關看都沒看他一眼,他記性不錯,當日元信安與梁章雅同他所說的一字一句皆牢記在心。
供詞改了,他再寫便是,不是一份,而是數百份。
午門處守門的禁衛與神武軍兵甲相對,百姓們看着雁蕭關,面上有些驚懼,更多的是好奇。
雁蕭關偏了偏頭,示意遊骥便将手中捏着的紙張散進人群中,手中還剩了幾張,被他一掌拍在元信安幾人身前。
即使是在天都,百姓之中識字的人也不多,可總有那麼一兩個,隻要一人看懂,你問我答,圍攏的百姓很快便明白了來龍去脈。
雁蕭關垂首:“你們可認罪?”
元信安和梁章雅眸色閃爍,均閉口不言。
拼盡全力從人群中擠進來的赫宛宜衣衫淩亂,憂心急切的眼神落在對雁蕭關身上,見他渾不在意笑了一聲,可不待衆人放松,他卻蓦地擡手揮槍,槍尖生生紮進青石磚裡,碎石四濺。
一枚尖銳的石粒從梁施琅眼角擦過,覺出一抹溫熱順着眼角滑下,他尖叫一聲,癱倒在地:“我說,我說,當年軍令……”
他的話說的颠三倒四,可有方才紙張上所寫佐證,四周百姓都聽懂了,紛紛義憤填膺。
宣願恩雖在獄中卻也知曉外界消息,聞言面色巨變,厲喝道:“梁施琅你莫被威脅着胡言亂語,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隻是在虛張聲勢,不敢真殺了我們。”
遠處,明幾許倚在閣樓廊柱上,聞言似笑非笑道:“倒是生的一張巧嘴,隻這麼一句話就将梁施琅所言歸為胡言亂語,這下五殿下怕是難做了。”
雁蕭關根本就沒想着今日能善了,他聽了宣願恩的話,一絲憤怒也無,輕飄飄道:“是嗎?”
見他手臂又擡了起來,冰冷冷的槍尖正對着眉心,宣富春拼了命地往後縮,雙肩被神武軍死死壓制在地上,任他使盡渾身氣力都動彈不得,刺骨的殺氣近在咫尺,他恐懼叫出聲:“我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