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終于敞開心扉,弘慶帝頗為激動,攜着雁蕭關一同出去。
雁蕭關扶着他,聽着他講述着近幾日的事情,在聽到百官的舉動及天都百姓的做法時,他腳步蓦地頓住。
弘慶帝回頭看他:“怎麼?”
雁蕭關的目光緩緩望向前方,像是要穿透宮牆看盡百官心裡,他松開手:“陛下,臣擅殺朝臣堪稱大逆不道,本該受罰。”
弘慶帝欣喜的神情僵在臉上。
雁蕭關跪倒在他身前,擡頭望着他:“陛下,朝臣今日會退讓,是無可奈何之舉,非懼天威,而是忌憚民心。若真就此揭過,朝臣定會與陛下離心。”
他暗暗吐出一口氣,道:“陛下,臣雖是個纨绔,可也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民如此,官員亦如此。”
弘慶帝隻覺心頭巨震,一時之間開不了口,良久,他才輕聲道:“你是要犧牲自己,成全我于朝臣君臣情義。”
雁蕭關擡眼,神色輕松:“陛下可别把臣說的這麼通情達理,臣隻是在天都待煩了,前幾年困在宮城,之後數年又被困在都城,大梁朝疆域廣闊,臣也想出去見見世面。”
弘慶帝一頓:“你還想讓朕将你放出天都?”
雁蕭關緩緩點頭:“是流放出天都,唯有如此,百官方會滿意,且不會對陛下産生怨言。”
弘慶帝眼眸閃爍起來,雁蕭關見他眼裡溢出一層水光,低下頭沒再看。
弘慶帝方才是被終于赢了朝臣驚喜地沖昏了頭,這會兒冷靜下來,也知确如雁蕭關所言,朝臣不配合的狀态他也體驗過數日,隻他一人,他是皇帝又如何,若底下朝臣一起給他使絆子,他也奈何不得。
雁蕭關的建議倒算是一舉兩得。
“說什麼流放,這話讓你母妃聽去不知得有多憂心。”話雖這麼說,可聽他的語氣,顯然已松了口。
“不成,朕若是如此輕易退讓,朝臣們還不得蹬鼻子上臉。”沉思片刻後,弘慶帝又道,“流放不可,可若是封王再賜你一處封地,你就能順理成章離開天都,如此,也勉強能讓朝臣安心。”
雁蕭關想了想,也覺得這個處置更好,既顧及朝臣臉面,亦不顯得弘慶帝是因朝臣逼迫才退讓。
不過皇子封王算是恩寵,弘慶帝賜予他的封地就得差些,雁蕭關并不在在意封地富饒與否,反正無論如何他都能養得起自己。
剛想到此,他神色便是一僵,他要養的可不隻是自己一人,五皇子府還有老弱病殘百來号人呢,對了,神武軍六千多号人也是他的責任,甚至還有眠山月嗷嗷待哺。
他閉了閉眼,一時隻覺他的未來慘不忍睹。
那邊弘慶帝已經在興緻勃勃地開始打算:“你想選哪裡作為封地,最好是近點,能時常回天都看望朕與母妃。”
話音剛落,他又猶豫起來:“不如就賜塊封地,封上個名号,你仍在天都待着。”
雁蕭關無奈打斷他的話:“陛下,這麼做就有違初衷了。”
封王,賜封地,還留在天都礙眼,這哪裡是要平息朝臣的怨氣,怕不是火上澆油?
至于選哪裡作為封地,雁蕭關腦中蓦然閃過一處地方——交南。
隻是,他為何會想到交南這麼偏遠的地方?現下流放到交南的闳奇新怕是已經死在半路,他是哪裡想不開,非要往那裡去找死。
理智這般想着,可腦中卻止不住的浮現出一道身影,耳邊又一次響起弘慶帝的話。
“你想選哪處,我便賜你哪處作為封地。”
雁蕭關無意識回答道:“那便交南吧,陛下想想交南哪處州府還沒有刺史,封臣個刺史做做。”
這話完全是脫口而出,可說出後,雁蕭關居然沒有絲毫後悔。
弘慶帝卻聽愣了:“你說哪裡?交南?”
他詫異至極,随即擔憂地看着雁蕭關,也不知是不是被關傻了。
雁蕭關卻點頭:“正是交南。”
“不成。”讓雁蕭關去交南,這哪裡是封王賜封地,若是真頒下聖旨,不是流放勝似流放。
弘慶帝年年都會有天都官員下地方巡視,這是個好差事,素衣去錦衣回,唯有一處地方衆人避如蛇蠍——交南。
若是被安排去交南,朝臣甚至會提前讓家裡準備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