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骥聽的眼含怒意:“他們就絲毫不顧及百姓,百姓死光了,留下一個空城又有何用?”
種略紅搖了搖頭:“大人有所不知,世人皆知青城碼頭乃是為了方便行商、趕路,殊不知沿着青城外碼頭河流,有許多從北境逃來的饑民沿着河岸讨生活。”
她苦笑一聲:“就算青城百姓死絕,豪強隻要許下微末好處,也會有許多流民上趕着為他們做事。”
幾個神武營士兵聞言贊同點頭,他們也是從北地流亡而來的流民,當初不也正是為了活下來而淪為軍戶嗎?
此地流民為了在青城立足,就算是淪為豪強佃戶,怕也會争着搶着同意。
雁蕭關緊緊拽着手中刀柄:“他們這般猖狂就不怕百姓到天都告禦狀。”
種略紅憤怒道:“城中膽敢對他們不滿的百姓,無論患病與否,都被他們抓了去,留下的皆是些膽小或是早已與他們狼狽為奸之輩。”
聞言,雁蕭關的臉色說不出的難看,一州郡城,豪強居然如此膽大包天,将一城百姓性命皆視若蝼蟻,簡直是駭人聽聞。
雁蕭關自忖自己是個遇事冷靜的,此時也耐不住心頭憤怒,很是平靜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可知曉城中百姓與官大人被關在何處?”
種略紅搖搖頭:“疫病初起之時,爺爺擔憂我感染傷寒将我關在了家中,他獨自一人去官大人處為百姓診治,那之後,我便不知曉他們消息了。”
莫說是百姓,她連相依為命的爺爺現在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怕是也被關了起來。
想到生死未蔔的爺爺,種略紅神情低落,卻還是打起精神道:“遇到官小公子是個意外,因久久未等到爺爺歸來,我悄悄出門打探爺爺消息,無意間發現他被歹徒盯上,又尋機救下他,才逃出城便遇到了王爺。”
說完,她悄悄擡眼看了雁蕭關好幾次,眼神中滿是忐忑不安,性命攸關之時被雁蕭關救下,已是老天開眼,還要雁蕭關幫助他們,簡直是那什麼……
回想起她曾悄悄跟在官修竹身後,聽他同同窗們曾提起過的一個詞——得寸思尺。
她也知太貪心,可比之去順州前途不明甚至極可能被拒絕的未來,尋求雁蕭關相助顯然更可靠。
雁蕭關身為皇家人,但凡有一顆為民之心,定會幫助他們。
可是,盡管種略紅隻是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小女子,也知隻憑雁蕭關王爺身份和神武營幾千士兵,要對抗在青城紮根數百年的數家豪強家兵,還有臨近數個山上的土匪,就算雁蕭關能以一擋百,神武軍的士兵也個個以一當十,也不好辦。
不提其他,她曾聽聞單是蘇六奇家中家兵就上千,這還隻是明面上的,自北境流民流落到青城,他不知又招攬了多少人。
林林總總算下來,青城之中受蘇六奇指揮的家兵怕是有數萬。
想着想着,她愈發忐忑,種略紅生恨自己不會說話,若官修竹還醒着,定能說動雁蕭關。
她的心越提越高,沒想到雁蕭關絲毫沒有猶豫:“放心,這事兒既然被我撞上,我自然不會不管,隻是如何行事還需細細打算。”
種略紅心上大起大落,根本沒聽見他後面幾句話,隻頭兩個字就讓她激動的跳了起來:“民女多謝殿下,也替官家人和城中百姓多謝殿下。”
說完,她一蹦三尺高,風風火火往來處跑了回去,她要快些将這個好消息告訴官修竹。
她方離開,不等雁蕭關思考如何行事,就有一個士兵上前,臉色看着有些古怪:“都統,有人欲要求見。”
雁蕭關臉上浮起疑惑,若是他随行的人求見,士兵不該是這副模樣,此時已在天都千裡之外,又有何人能識得他,還恰巧與他同時出現在青州城外?
蓦地,腦中浮現一道人影——明幾許。
立即又被他按了下去,明幾許比他早月餘離開天都,離開時他正忙碌,甚至都沒來得及同明幾許打照面。
不過,他也沒理由定要去見他。
明幾許一行人輕裝簡從,不像他有這麼多人拖累,怕是早已回交南了。
短短時間,他腦中思緒紛呈,等見到突兀出現在他眼前的人,他心髒不可避免的劇烈顫動了一下:“你怎麼在這裡?”
明幾許笑吟吟看着他:“殿下似乎不太想見到我?”
雁蕭關下意識搖搖頭:“你……我是覺得你不該還在此處。”
明幾許長腿悠悠閑閑的從士兵們讓出的地方通過,順帶還側臉朝陸從南點了點頭,他那張臉簡直就是人間利器,才遭遇一波歹徒,現下又出現一波來曆不明的人,士兵們居然沒有阻礙他,讓他一路暢通靠近了雁蕭關。
距離雁蕭關一臂遠處,明幾許上下看他與過去一般無二的模樣,那日他無意聽見那兩人對話時,就知雁蕭關定能順利脫身。
事情的走向不出他預料,卻中途拐了個彎,雁蕭關因禍得福得了個親王封号,同時也被發配到了交南。
他雖為交南人,卻也知曉交南在大梁朝其他人眼中是個什麼光景,在他人看來,封地在交南屬實與流放無異。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