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蕭關複又握緊刀,轉頭看去正對上官相旬滿臉嚴肅的神情。
官相旬站在上面指揮着衆人,東邊,南邊,他說到哪兒,石頭便砸到哪。
雁蕭關一愣,他向來都是刀槍迎敵,沒成想這亂石橫木也不輸他們手中刀刃。
醒過神後,他哈哈一笑:“諸位好準頭。”
官相旬嚴肅的面色止不住松動一瞬,當即朗聲道:“彼此,彼此。”
大柱與陸從南對視一眼,雙雙打起精神,與雁蕭關一起旋風似的沖進盜匪群中。
上下夾攻,衆志成城,不到一刻鐘,殺進來的匪盜已全軍覆沒。
兩面花開,不多時,轟隆作響的腳步聲從夾道外靠近,為首的神武軍滿身血迹,跪在雁蕭關身前:“禀王爺,外面的盜匪已全軍覆沒。”
雁蕭關在一片寂靜中擡頭看向官相旬:“恭喜宣大人,恭喜諸位,自此平安無事。”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此言一出,夾道上下猛地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歡呼聲沿着夾道傳到天坑,守在夾道口時刻準備拼命的女子、老婦聽見聲音,怔怔許久才反應過來,扔下手中沉重的石頭抱在一起,先是齊聲大笑,旋即失聲痛哭。
天坑上下一片喜氣洋洋,就連被保護在最裡面,疫病在身的百姓們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百姓們高興的渾然忘我,有那大膽的從夾道上一躍而下,隻覺憑空生出滿身氣力,就要将救命恩人擡起來以表示心頭感激激動。
雁蕭關察覺他們的動作,蹬蹬往後退了幾步,順勢将一臉莫名的大柱送到了百姓之中。
百姓也不管摸到的人是誰,擡手擡腳,不多時便将人抛在了空中。
陸從南深得雁蕭關精髓,東一腳西一腳,跟條泥鳅似的一溜煙便躲到了雁蕭關身邊。
兩人對視一眼,看着在半空中嘿嘿傻笑的大柱,無奈一笑。
戰鬥結果無疑是喜人,收場卻是個問題。
畢竟是疫病,為了救人,雁蕭關不得不帶着屬下以身犯險,可此時他卻不會拿剩下的神武軍做賭注,明幾許送給他的藥瓶還在種大夫手中,種大夫能不能研制出與之相同療效的藥丸還不好說,就算能,也不會太快。
官相旬浸淫官場日久,他是個好官,卻不是個庸官,他同官場中人打的交道可不是雁蕭關這個毛頭小子能比的,堪稱老謀深算,他一眼看出雁蕭關的為難,走過去笑道:“王爺不妨讓神武軍退至山外,隻在外護持百姓即可。”
不等雁蕭關表示,他捋了捋胡須,又道:“至于天坑内患病的百姓,暫時還是讓他們留在這裡。”
種大夫細細将雁蕭關臂間的傷口處理好,聞言道:“官大人所說不錯,天坑内确實是一處安置病人的好地方,隻要将其布置一番,患病的百姓在此處治療調養,不失為一道良策。”
雁蕭關刹那間松了口氣:“百姓可會願意?”
官相旬笑着點頭:“有大名鼎鼎的神武軍在外護衛,再保其藥材衣食無缺,他們自然願意。”
種大夫這段時日在天坑中見了許多死别,歎了口氣:“且他們在城中還有親眷,就算為了不将疫病傳染給親人,他們也會願意的。”
官相旬也想到了在他眼前一個個死去的百姓,隻說現下,坑内的屍體仍然堆積如山,他神情黯淡一瞬才道:“王爺放心,這裡還有許多待在天坑日久也沒有感染上疫病的百姓,他們隻因缺衣少食才虛弱至此,等補上衣食,恢複體力,就可以處理坑内屍體,之後亦能照顧患病百姓。”
雁蕭關雖在解救青城百姓上出了大力,可歸根結底官相旬才是青城的父母官,且雁蕭關本就不甚精通庶物,自然不會胡亂提意見。
他點點頭,吩咐玄武軍将盜匪的屍體處理幹淨,說道:“我這便去城内将糧食藥材運來,剩下事務還請官大人多加費心。”
說完,他看了看官相旬勉力維持卻擋不住的虛弱神态,叮囑道:“官大人當多保重身體。”
官相旬拱手一揖:“自當如此。”
兩人一文一武,一年少一年老,此時倒有了些君子之交的情誼。
雁蕭關沒有多耽擱,很快就帶着部分神武軍往青城趕去,賊黨已除,百姓獲救,事情就快塵埃落定,唯有疫病他出不上力。
想到疫病,雁蕭關呼吸一滞,沉沉吐出一口濁氣,冷靜地回想起明幾許,他一出手便是能輕易防止感染疫病的藥丸,若是有他在,想必解決疫病并不是什麼難事。
隻是不知他願不願意幫忙,若是一日前,雁蕭關笃定明幾許不會作壁上觀,可現下……
雁蕭關心緒不甯,他屬實不明白明幾許的态度為何會瞬間翻天覆地,若是因為那株花,不喜歡便不喜歡,扔了便是,又何故将他打暈?難道是擔心他阻止明幾許将思雅帶出天坑嗎?
還是因為思雅在漢人手中受苦良多,讓明幾許厭惡了漢人,這才改了态度,不願再搭救。
可他本就不認為明幾許救助青城百姓是理所當然,若是不願,同他直說便是,他絕不會勉強。
種種猜想歸根結底都是揣測,雁蕭關越想眉頭越緊,看着前方出現的城牆,雁蕭關忍不住啧這一聲,果然,還是要當面問個清楚。
若是明幾許不願說,那便打一架,等打得痛快了,什麼都能敞開了說。
城門越來越近,可很快,迎面而來的人讓雁蕭關的眼神蓦地凝重,勒停馬,他詫異看向面露急迫的遊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