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骥也看見了他,當即掉馬過來,馬還未停穩,遊骥便急切躍下馬,看向他身後。
不知看到什麼,他神情一黯,雁蕭關見他這般表現,心中熟悉的不妙預感再次襲來。
果然,遊骥單膝跪地,黑沉着臉道:“殿下,明幾許帶着城内藥材和蘇六奇府庫中所有銀子消失了。”
雁蕭關握着缰繩的手驟然緊縮,急聲問:“他走了多久?”
遊骥難掩焦灼:“半個多時辰。”
雁蕭關當即将馬掉頭,遠遠一聲傳來:“跟上。”
明幾許要離開,還是攜帶着大量的藥材和銀子的一起趕路,不可能走陸路,東西太多,他們甩不開神武軍。
雁蕭關立即想到此前神武軍假裝離開之時,蘇六奇曾送上十數艘大船,當日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船隻,此時正适合明幾許将藥材和銀子運走。
雁蕭關心頭像是堵上了一塊巨石,他無法理清此時心頭所思所想,沉甸甸的木盒在他胸口滑動,他神情嚴肅極了,看着前方的目光仿若要刺穿空氣,看向那個喜怒無常的人。
碼頭邊,一車車藥材被送上大船,白花花的銀子被蠻族護衛扛在肩上,随意扔在船艙中。
綠秧跟在明幾許的身邊,神情猶豫。
明幾許漫不經心的看着蠻族護衛一趟趟搬運藥材和銀子:“想問什麼便問。”
綠秧鼓起勇氣:“少主為何要這麼做?”
明幾許挑眉:“我為何又不能這麼做?”
他嘴角噙笑,神态尋常,卻讓身邊的人完全捉摸不聽他的想法,綠秧自然也如此,面對他平靜的近乎深沉的目光,綠秧也不敢再問。
可明幾許沒有閉口不言,像是解釋給她聽一般說道:“我們此行離開交南,乃是為了入天都接任刺史之職,本不需耽擱這麼久。當日離開交南時,買韓翼親身相送,殷殷囑托早歸,這麼晚回去,定會招惹他的懷疑。”
他的語氣波瀾不驚:“有了這批藥材和銀子,以他愛财如命的性情,自會為我們的晚歸找借口,不需多言便能打消他的疑慮,何樂而不為。”
綠秧聽着他仿佛自言自語一般的話,有些将信将疑,忍不住問道:“可少主将銀子和藥全拿走,王爺必定會生氣的,不然少主還是同厲王招呼一聲再離開。”
明幾許的眼神瞬間一變,很快被漠然所取代:“不必,不過是無關緊要之人罷了。”
他旋身擡步走去船上,看着船艙中思雅與思娜姐妹情深,明幾許垂下眼,身後腳步聲傳來,吳伯上前:“少主,藥材和銀子都已裝好。”
明幾許站在甲闆上,看了看日頭,面無表情道:“開船吧。”
他一聲令下,蠻族護衛便紛紛行動起來。
說起來奇怪,蠻族身處十萬大山,日夜都在山中行動,山中就算有大湖,蠻族人也極少前去,可此時蠻族護衛開起船來,卻比蘇六奇派來的船手更熟練。
不多時,船便揚帆起航,離開了岸邊。
明幾許一直站在甲闆上,看着越來越遠的碼頭,以及碼頭前通往青城的官道。
綠秧被太陽曬得臉頰通紅,看着明幾許許久不動,說道:“少主要喝茶嗎?我去給少主泡杯茶來吧。”
明幾許垂下眼:“不必。”
說着就要轉身,轉過一半,他的動作倏然停住,剛才空無一人的官道出現了一抹人影,人影越來越近,熟悉的身形,還有……那張英俊面孔上的不熟悉的神态,讓明幾許眼眸動了動。
看着已經駛遠的大船,雁蕭關一直奔至碼頭盡頭,望着甲闆上站立不動的人影,他怒喝道:“明幾許!”
明幾許忽然笑了:“殿下這般生氣,莫不是因為被知己背叛,抹不開面子?”
他居然還能笑的出來,雁蕭關恨不得跳下馬,直接從水裡遊過去,可他知道以他的水性是絕對追不上順流而下的大船的,他咬着牙:“你居然還敢說我們是知己?”
“哦,原來我們不是知己,是我太過天真了。”明幾許挑了挑眉,随即神情冷了下來,“錯了,天真的不是我,是厲王殿下,我在天都曾陷害王爺數次,不過給了你幾日好臉色,厲王殿下便全然忘了以往的教訓嗎?”
雁蕭關隻覺掌心生疼。
明幾許的面孔已經模糊不清,聲音卻如利劍傳來:“我不過是利用你罷了,此番能得到青城的藥材和許多銀子,全賴厲王殿下相助,多謝了。”
雁蕭關面上的惱怒隐去,逐漸轉為面無表情。
明幾許眼中也毫無一絲笑意,等了片刻沒有聲音再傳來,也不知雁蕭關是徹底失望,還是怒極上頭,說不出話來。
明幾許不願多費心神,将視線從已成為一個小黑點的人影上移開,背過身淡淡道:“加快速度,不必去順州,直接回交南。”
吳伯道:“是。”
綠秧站在橋頭,看了看碼頭的雁蕭關,又回頭看向明幾許挺直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腳,追向了明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