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骥并不是個書呆子,在明顯察覺到雁蕭關情緒不對的時候,他并沒有火上澆油,直到回到城裡,他才引着雁蕭關到了郡府。
郡丞孫起元等人已将郡府收拾好,看起來似乎與往日無異,唯一證明過往數日變化的是空置的辦事房。
來來往往的官員比之疫病前少了一大半,孫起元扶了一把身旁路過時險些摔跤的同僚,看他骨瘦如柴的模樣,心下難受卻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現下青城百廢待興,個個忙的腳不沾地,哪裡會有歇息調養身體的功夫。
看見雁蕭關進來,孫起元眼睛一亮:“見過王爺。”
雁蕭關點點頭,他連忙走過去,遞過手上的文書,迫不及待問道:“官大人可還好?”
雁蕭關接過文書,上面寫着被關押的豪強所犯罪狀,他隻掃了一眼,沒有多置喙,至于處置方式,他更不準備插手。
雁蕭關将文書還給他:“這個你到時直接交由官大人即可。”
他的意思不言自明,孫起元喜出望外:“官大人可是安然無恙?”
雁蕭關:“他一時半會兒不能回來,天坑衆多百姓還需安置,孫大人若有急事禀報,可讓神武軍帶大人前往天坑外,有人會将文書轉呈于官大人。”
孫起元連連點頭,眼裡抑制不住的湧出淚花,他撈起袍袖,擦了擦眼角,方才嚴肅道:“天坑中患病百姓自然是要好好醫治的。”
說到此處,他停頓一瞬,猶豫的目光看向雁蕭關,顯然,他也知曉明幾許所作所為。
雁蕭關面無表情:“你們被明幾許诓騙,有我幾分原因,他所造成的損失我會全權負責。”
遊骥猝然擡頭:“王爺。”
雁蕭關擡手阻止他未盡之言:“藥材的事我會想辦法,銀子我也會盡快補上。”
孫起元眼中劃過一抹内疚,可他并沒有拒絕,青城百廢待興,府庫中的銀子能拿出來的都用來購買藥材了,藥材在手,倒也不絕有虧,可此時不止藥材沒了,府庫的銀子早被蘇六奇搜刮一空,而蘇六奇府中銀庫現下空的老鼠都不願進,他們根本無能為力,隻能指望雁蕭關。
若是讓其他人知曉,尤其是官相旬知曉此事,定然不會願意讓雁蕭關善後,可想到城内外百姓,孫起元忍住心頭羞愧,躬身退了出去。
在他走後,遊骥眉頭緊皺:“王爺,醫治一府染病百姓所需藥材數量巨大,且先前官大人已将四方州府的藥材收集過一遍,現下再想獲得足夠藥材,所費銀錢定然不菲,且又要将蘇六奇府中丢失的銀子補上……”
他越說臉越沉,他原本是個讀書人,後來半路出家成了個武将,無論什麼時候都對管賬一竅不通,可即使如此,他也大概能估算出所需銀錢。
真要按照雁蕭關所言辦事,雁蕭關的口袋定會掏空。
那些可是雁蕭關進入交南之後立府的銀子,還有數千神武軍的消耗,若是沒了,隻一想想,遊骥都覺得頭皮發麻。
雁蕭關又何嘗不知,他抹了把臉,郁悶道:“我惹出的亂子,總不能讓旁人擦屁股。”
他話說的輕松,可要拿出這麼多銀子确實是一件為難事,他好不容易手頭寬裕點,沒想到還沒聽着響呢,又得全部花出去了。
而這一切全賴明幾許,想到那個小時的無影無蹤的混蛋,他額角抽搐一瞬,清了清嗓子,他一把攬過遊骥的肩将人往外拉,邊走邊說:“小遊啊,你可是神武軍的隊主,你得幫我想想,怎麼才能将神武軍的花銷減一些?”
他笑的燦爛:“身為主将,眼看着就要再次成為一個窮光蛋,整個神武軍就你靠譜點,你快想想轍。”
遊骥幾乎要氣笑了,他居然攤上了這樣一個主将。
他當然想将明幾許給追回來,可也隻能是想想。
明幾許怕是早跑的沒影了!
隻是主将犯錯,為兵者當一同承擔,總不能隻能同甘不能共苦吧?他腦袋都要快想炸了,可學富五車的遊公子,身手利落的遊隊主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别說是他,神武軍上下都一籌莫展,銀子誰不愛,關鍵是他們沒有賺錢的能力啊。
倒也有一個法子,能在短時間内獲得足夠解決眼前之憂的銀子不說,說不定神武軍還能落下不少,那就是——學豪強私兵假扮匪盜打劫富商。
看了看蹲在廊下垂頭喪氣的雁蕭關,所有隊主又默契收回了這個絕對會被雁蕭關暴揍一頓的想法。
院中一片愁雲慘淡。
赫宛宜猶猶豫豫地站在院門口,绮華陪在她身後,溫聲道:“去吧,同殿下說說你的打算。”
赫宛宜看了看院子裡熟悉的人,給自己壯了壯膽,這才往裡面走。
瑞甯最先看到她:“赫姑娘來了。”
赫宛宜立即頓住腳步:“瑞甯總管。”
她的聲音細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被打斷了。
回身看向绮華,绮華對她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赫宛宜重新擡腳,緩緩走近雁蕭關身邊。
雁蕭關往旁挪了挪,給她騰了個位置。
赫宛宜看着他,說道:“殿下。”
雁蕭關瞅了她一眼,皺了皺眉:“不是讓你叫兄長?”
赫宛宜彎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兄長,我應該能幫上忙。”
雁蕭關猛然擡頭:“什麼辦法?”
話已說出口,赫宛宜不再猶豫:“順州離此不過十來日的路程,跑一個來回也不過一月。”
她眼巴巴的看着雁蕭關:“兄長讓我回順州一趟吧。”
雁蕭關挑眉:“你回順州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