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一席話,孫起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中詫異至極,神武軍神威赫赫,在雁蕭關的帶領下不止輕易拿下蘇六奇一杆賊黨,又将山中匪盜殺的片甲不留,沒想到其中居然也有此等心性慈善之輩。
不過隻是一瞬,他随即反駁道:“可城内百姓更加無辜,若是真讓這群流民殺入城去,散進城内,到時才是傷亡遍地。”
陸從南也知孫起元所言并無差錯,他眼露猶豫,沒有再說什麼,隻用一雙眼睛看着雁蕭關。
雁蕭關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孫起元,又看向面帶怯意的府軍,最後轉向遠處人多勢衆的流民。
他定定的看着流民,眉間微鎖,流民歸根究底還是百姓,比之日日操練的神武軍,根本不是一合之敵,最大的優勢不過是人多……
等等,人多!
不知想到什麼,雁蕭關的眼睛越來越亮,瞬間揚起一抹笑,在陸從南信任的眼神下,他挑眉得意地拍了拍萌萌的脖子:“你們且先在這裡呆着,我獨自去會會他們。”
孫起元急了:“君子不立危牆,王爺……”
雁蕭關早已策馬而去,将他焦急的聲音遠遠抛在腦後,他忍不住看向陸從南:“陸将軍,你就不擔心王爺獨自前去被流民傷着了?”
他看起來急的要跳腳,越想越擔憂愧疚。
憂心愧疚之餘,還有驚懼,整個大梁朝早早就有弘慶帝最為寵愛的兒子是雁蕭關的傳聞。
今年之前或許還有懷疑,可自午門事變後,這便成了闆上釘釘的事實。
古往今來,有哪位帝王能容許兒子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犯上之舉,之後還頂着百官的威逼,一定要保下兒子性命?
若是雁蕭關在青城有個好歹,弘慶帝定然雷霆震怒,君王一怒,伏屍百萬,到時青城能承擔得起嗎?
且不提弘慶帝,就憑雁蕭關是青城的大恩人,他也無論如何不想見到雁蕭關出事。
陸從南雖不知他心中所想,可看他急的直冒汗,還是轉頭安慰他道:“放心,有王爺出馬,定手到擒來。”
他說的斬釘截鐵,同時,他身後跟着的神武軍也紛紛露出如出一轍的神情。
孫起元張了張嘴,一時居然被震懾地發不出聲音。
随即便是滿腔不解湧來,他們是不是太盲目信任雁蕭關了?可想到雁蕭關來青城後所做出的事情,哪樁哪件又容易了?說不定,雁蕭關又能給他一個驚喜……
聚集而起的流民密密麻麻,個個衣衫破爛,瘦骨嶙峋,人人面上唯餘麻木,被圍在最中的一夥人雖也衣不蔽體,可面頰尚算飽滿,眼裡時不時冒出一抹兇光,眼裡的奸猾狡詐讓人隻是一看便心生厭惡。
他們手中握着不知打哪兒來的刀棍,正揮舞着大聲叫嚣道:“城裡的狗官定是為了像天都大梁朝的皇帝複命,才要将罪責全部推在們我身上。”
“是啊,我們命如草芥,就是随意打殺了也沒人尋他們麻煩。”
“可我們又有何錯?本就隻是安安分分生活在此處,遇見青城的百姓,避讓三尺也便罷了,現在他們還要得寸進尺,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我們隻剩一條爛命,也不能讓他們随意收割了。”
“大不了殺進城去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到時我們逃往他處,他們就是再想尋我們麻煩,也尋不到我們蹤迹。”
……
字字句句皆充滿了煽動之意,雁蕭關還未到近處,便将他們的嚣張之言聽得一清二楚。
自然,震天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就算群情激奮,聲音喧嘩,也不能完全掩蓋萌萌的動靜。
圍在外圍的百姓紛紛轉頭,便見一人騎馬奔來,馬上之人肩寬體長,一雙利眼正直直向他們投來,面上不露自威。
顯然,來人是與他們完全不同世界的貴人。
躁動從外往内蔓延,被圍在最中央的那人名為餘阿三,身旁一幹大漢都是他手下的狗腿子,他在北境之時,曾在一大戶家養馬,後來無意撞見主家小姐的貼身侍女與人偷情,他起了壞心思,威脅侍女與他成就好事。
他色欲上頭,哪裡知曉就算隻是大戶小姐的貼身侍女,又豈是他一個區區馬夫能招惹的?
不過兩月,他便因偷竊即将被主家施以刑法,不過他尚有幾分眼色,見勢不對當夜便逃了出來。
之後便一直混在北境流民中,逃來了大梁朝。
他生性狠辣,流亡生涯中同人争鬥又給他平添了一股殘暴,在流民中糾集了一批同他一般無法無天的漢子,成日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他們幹出無數天怒人怨的事情,因此讓身邊的流民無不懼他們如虎,事事受他們欺壓,今日也是受他們威逼,才會聚集在此。
隻是他們被欺壓日久,又受他們煽動,一時之間居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雁蕭關不來,他們或許真會被裹挾着沖向青城,白白丢了一條性命。
雁蕭關勒馬停下,距離流民不過方寸距離。
直到這時,餘阿三才發現他的到來,看他聲勢驚人,心裡當即便是一沉,立馬便與身旁的兄弟對視一眼,可見他隻身一人,又是眼前一亮,眼中登時溢滿兇狠。
他揚着手中破刀,帶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順着流民讓出的道路走上前去。
雁蕭關看着他嚣張的态度,挑了挑眉:“你便是……”
餘阿三不等他說完,當即揚聲打斷了他的話:“他定是城裡的狗官派來當馬前卒的,方才我說的話,你們之中還有許多人不信,看看,這探路的已經來了,要是我們不反抗,轉眼就要遭受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