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過後,青城不說是完好如初,可也稱得上恢複了不少元氣,待過些時日,總能重整旗鼓,于災難後重現繁華。
這一日是所有天坑裡的百姓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一天,其中絕大多數人在今日重獲新生,他們不會說什麼華麗的話,可發自内心的質樸話語與真誠而感恩的眼神卻是實實在在。
忙碌幾日後,天坑裡病得最重的人也能坐起身了,官相旬雖瘦了許多,眼裡的神采卻亮得驚人。
他将千恩萬謝的百姓勸走,轉頭四顧,婆子姑娘圍在一起談笑,手裡拿着幾簇在坡壁上摘的野菜,正麻利地摘黃葉,漢子們揮汗如雨,手上的斧頭揮得虎虎生風,快耗盡的柴火眼看着堆得越來越高,官相旬笑了笑,也不知離開天坑前能不能用完。
他背着手,沒去阻攔,與前些時日天坑裡的絕望比起來,這會兒的蓬勃生機可太讓人高興了,而這一切都得感謝一個人——雁蕭關。
官相旬往上望了望,果然在山壁一處看到了他想找的人影。
雁蕭關正在山壁上尋摸,偌大的天坑快被他尋了個遍,就剩眼前這一塊地方了,要是還找不到……就在這時,他的眼神頓住,矮小的藍色小花在山石間随風搖曳,若非雁蕭關仔細眼利,一不小心就得略過,到時還能不能找到可就難說了。
雁蕭關不明原因地松了口氣,好在這次33幫了大忙,他拿走的藥材和銀子就當診費了,他堂堂王爺付得起,這朵小花就當誤會他的賠償,他為自己的舉動找好了理由,攀爬的動作更是利落。
他連根帶土将植物挖出,見沒有損傷到植物,雁蕭關站起身,準備将植物交給63照顧,要是又被他弄死,這幾日的努力可就功虧一篑了。
他轉過身,冷不丁快一頭撞上官相旬。
官相旬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一愣,好險穩住身體沒摔下山壁,看了一眼他小心翼翼捧着的東西,他笑道:“王爺原來也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定能與下官的幼子有話聊,他日間除了讀書,也就愛擺弄花草。”
雁蕭關坦蕩極了,絲毫不覺得被他人認為愛花草有什麼羞于見人的,見官相旬足下不穩,他搭了一把手:“恐怕我伺弄花草的能力不足令公子遠矣,經我手的花草少有活過十天半月的,哪日我得去同令公子請一番。”
待雙腳踩在平地上,官相旬才松懈下來,聽雁蕭關大大方方說出自己不足,更加欣賞他,十幾歲的年紀,少有願意承認能力不行的少年郎,他搖搖頭:“王爺雄韬偉略,也不差這些小門小道。”
雁蕭關笑笑,沒有回話,而是将手中的植物塞進了木盒裡,上一株植物能在無人理睬的情況下存活數日,相信這株定然也能。
看他這般動作,官相旬目瞪口呆,就算他什麼也不懂,也知植物不該種在木盒裡,可看雁蕭關滿臉自信的模樣,他吞吐片刻,到底沒有勸說,而是回到他最初尋找雁蕭關的目的。
待雁蕭關拍拍手表示大功告成,官相旬徐徐吐出一句話:“王爺,犬子官修竹欲投效于王爺麾下,與王爺一同前往交南,不知王爺可願接受?”
恍若晴天批下一道驚雷,雁蕭關被震地腦發蒙:“官大人的小公子?官修竹?跟我去交南?”
官相旬點頭肯定。
雁蕭關脫口而出:“他是舒坦日子過夠了?想去交南找死?”
官相旬失笑,再一次覺得雁蕭關真不像是出自規矩嚴明的皇室,坦蕩真誠,話語直率,從不搞彎彎繞繞那套,讓他這在官場裡混的說一句留三句的老油子也不免跟着直言直語起來:“倒不是去找死的,我看他是看不起我這個老父親,覺得跟着王爺才能博一個好前程呢。”
雁蕭關無話可說,四目相對許久,他才讪讪地道:“官大人也知封地隻是說的好聽,此行遠去交南與發配無異,可沒有什麼前程可言。”
官相旬沒有言說他對官修竹的決定有什麼看法,隻道:“王爺切莫妄自菲薄,犬子有沒有追随王爺的福氣還不一定呢,王爺可千萬别顧忌下官的顔面,隻看他有沒有資格。”
“下官看來,他還是個紙上談兵的毛頭小子呢,可遠遠及不上王爺身邊的幾位隊主。”他看了一眼将神武軍安排的井井有條的大柱等人,聽說碼頭附近的流民現下也很是安分,再看陸從南與大柱,那日他二人護着雁蕭關與數百匪盜打鬥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身邊有這麼多能人,官修竹能不能被雁蕭關看中,難!
這話雁蕭關大大方方認了,笑看了一眼神武軍的方向,陸從南與大柱正湊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麼,大柱抓耳撓腮,一會兒看陸從南,一會兒看着地面,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而距離他們不遠處,便是官修竹。
他站在一株樹下,手裡捧着一疊紙,正望着這邊。
雁蕭關将木盒放進懷中放好:“有官大人這話,那我便去看看他的本事,若看不上眼,官大人可别怨我啊。”
官相旬點點頭:“自然。”
雁蕭關話說的不客氣,背影看上去還帶着點氣勢洶洶,讓人覺得他根本就不想要官修竹這個麻煩。
“小弟能如願嗎?”
官相旬笑着轉頭,看向不知何時走到身邊的女兒,道:“如不如願也得看他的能耐,他還遮着掩着的,還當我不知道他想跟王爺去交南的緣由呢。”
他瞥了一眼挺直身體,遠遠看着都能瞧出緊張的官修竹:“他就是想與種大夫的孫女結良緣,擔心我不同意,想走的遠遠的,好讓我不能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