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蕭關一夜不睡仍然神采奕奕,一身輕松地拿着書出了房門,一轉頭便對上已經洗漱完的種大夫。
種大夫雖年逾半百,可一雙眼利着呢,無論是隐藏在哪個山野夾縫的草藥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打眼便瞧見了雁蕭關手中的書冊,上面“大梁朝防疫手冊”幾個字清清楚楚映到他眼中。
他手中的木盆“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他是醫者,有着這麼一個名字的書在他眼前,他怎能不激動?
眼前疏密有緻的翠竹沒能阻止他的動作,雖然茶在山林攀爬尋找草藥,可他的動作卻從未如此靈巧過,一眨眼的功夫便從隔壁院落蹿了過來,轉瞬間就要撲到雁蕭關眼前。
随即卡住了,不能再上前分毫。
雁蕭關沒有動,眼神往下移去,瞧見勾在他衣帶上的竹枝,最後還是伸出手解救了他。
這番舉動稍稍緩解了種大夫的激動,卻擋不住他眼神發出的灼然亮光。
雁蕭關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思忖片刻,擡手将書冊遞到他眼前:“種大夫看看書中所書是否為真。”
種大夫連忙接過,迫不及待翻開,越看眼越亮。
若非尚存一分理智,他幾乎就要癫狂的仰天咆哮。
他抖着手,翻開書冊的動作越來越快,可手上動作卻極輕,生怕将書冊破壞了一分一毫。
帶翻到最後,瞧見大梁朝各處疫病案例及醫治藥方,他越顯癡迷,顧不得眼前站着的人是天潢貴胄,一把抓住雁蕭關的手臂,急不可耐問道:“書中病機剖析洞見症結,讀之如執燭照幽,堪稱靈樞玉版,字字珠玑,殿下可知乃是何人所著?”
雁蕭關面色淡定,道:“我寫的。”
他點了點對種大夫捧着的書冊:“看,上面的墨迹都還未幹。”
盡管種大夫對雁蕭關很是尊崇,初聞雁蕭關此言仍眼露狐疑,他吞吞吐吐道:“可……可……”
他“可”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總不能昧着良心真當雁蕭關是能寫出這樣一本曠世巨作的醫學大家,要真是如此,天坑的患病百姓也不必一直等到明幾許寫的藥方出現,才得到救治。
看他糾結的模樣,雁蕭關沒有糊弄他,笑道:“昨夜剛回便睡下,隻是一睡下便做了個夢,驚醒後,腦中便有了這冊書籍上的内容。”
他說的誠懇極了,絲毫不像是在編謊話的模樣:“我連夜下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看種大夫這模樣,書冊所記内容該不會都是真的吧?”
他面上震驚與困惑交織,種大夫一點沒懷疑。
種大夫立即想到他昨夜在院中所見,驚異道:“難怪老朽昨夜起身枯坐院中時,曾見殿下在書案前一夜未眠,原是如此。”
昨夜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防疫手冊上,雁蕭關倒是真沒有察覺種大夫也在院中,不過錯有錯着,現在證人也有了,這下應沒人再質疑這本書的來處。
他靜靜思量着,殊不知種大夫瞪大的雙眼中眼神愈發灼熱,大梁朝素來佛學興盛,許多人曾信誓旦旦說經曆過神佛入夢,可都是人雲亦雲,是真是假不可追究。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書冊,再看向面色淡然的雁蕭關,可此時,他的眼前居然出現了真正的神佛入夢。
神迹!
莫非是神佛有感于厲王殿下的大功德,才賜予他這一本神書?
而他居然有緣見之,而雁蕭關居然輕易便将這本神書交給他觀看,他連忙理了理衣衫,看着書冊和雁蕭關的眼神變得虔誠。
他雙手捧書,直身立在雁蕭關身前長長一揖:“殿下慷慨,老朽銘感五内。”
雁蕭關扶起他:“種大夫言重了,此番我将此書交給種大夫,也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種大夫連忙道:“殿下請說,但凡老朽能幫忙,老朽定然萬死不辭。”
雁蕭關面露愁容:“種大夫想必也看出此書于大梁朝有大用,我想将此書送歸天都,呈交陛下,好讓天下醫者都能研習書上醫術,救天下黎民。”
種大夫聽得肅然起敬。
雁蕭關話頭一轉:“可種大夫也知我此行乃是為了前往封地,此次已在青城耽誤許久,若是再要将此書親自送歸天都,怕是又要者得朝堂衆臣非議,隻能委托信任之人,代我将之送歸天都。”
他的意思已經很清楚,種大夫當即承諾:“殿下放心,隻要老朽還有一口氣,定會将此書安然送到,呈交陛下。”
“多謝種大夫。”雁蕭關爽朗一笑:“種大夫放心,這書重要,我不會讓你一人去天都,會從神物軍中尋好手一路護送。”
種大夫當然不會推辭,甚至他比雁蕭關還重視此書,不願有一絲疏漏。
事關緊要,自然是越早上路越好。
郡府後院,知曉其次青城事畢,瑞甯和弘慶帝已經在招呼着收拾行李。
他們此番雖說是被封王後前往封地,可在朝堂衆臣看來與流放無異,在路上耽誤太久,未免有拖延之意,若讓朝堂對雁蕭關不滿的朝臣知曉,免不得又得被摻上一本。
遊骥與赫宛宜趕去了順州,陸從南是個少爺性子,别說幫忙,不添亂就不錯了,大柱忙得腳不沾地,連軸轉一般聽從瑞甯和弘慶帝的吩咐,又得應付神武軍的隊主們問這問那。
好不容易歇了口氣,又被雁蕭關招來。